之所以這麼簡短地報出身份,是柳夢生覺得暫時不宜暴露自己是姑蘇柳氏弟子一事,況且來王屋山一路所遇有諸多疑點,加之自己失憶之前曾受重傷,不得不謹慎一些。
“來訪本門所爲何事?”那門後的聲音又問。
“黃河祟亂,已有諸多黎元罹難,在下想請諸位仙長出手相助,”柳夢生連忙回道。
“凡塵俗事,本門不理,”那聲音斷然回道。
“此邪祟一日不除,黃河就一日不得安寧,還望仙長念及受苦黎元,”柳夢生自然是不想輕易放棄,就繼續勸說道。
“天道無常,自有因果,”那山門後的聲音慵懶地回道,顯然是失去了興趣。
“王屋山既爲玄門,如此祟亂,怎能坐視不理?”柳夢生聽罷不由激動地向前邁了一步。
叮鈴……
鈴聲傳來,柳夢生忽覺一股凌厲的氣息憑空凝聚,隨即直射而來。柳夢生一驚,連忙退避,下一刻那道氣息打在身前的青石磚上,一聲沉悶的巨響,只見一根鋼針深深地沒入青石之中。
“俗世之人,不得入此山門!”那聲音怒喝道。
柳夢生未料到對方居然出手如此狠重,心中不由起了火氣,對禍亂世間的邪祟不予理會,卻對來人越過山門一事如此反應,這就是王屋山的做派嗎?
“既然王屋山對黃河祟亂坐視不管,那此身就此告辭!”柳夢生察覺對方又在凝結氣息便知多說無益,遂撇下一句後就憤然離去。
沿着山道折回的途中,天上下起了雨,冰冷的雨水打在微微發燙的臉上,柳夢生不明白自己爲何如此激動,明明先前早有預料王屋一脈或許不會出手相助的。
難道李相儒口中的不涉因果是要將一切置之度外嗎?柳夢生不懂王屋山所堅守的,更不懂自己怎麼會在失憶前拜入了這種門派。
望着廣場上匆匆避雨的香客們,柳夢生心中覺得不理俗世就是一句笑話。
回到廣場上的時候,雨已經下的很大了,衆多香客全都躲進了大殿兩側還未竣工的建築裏,柳夢生自然也是暫且前去避雨了。
“怎麼突然下了這麼大的雨啊?”
“是啊,一點徵兆都沒有。”
建築裏已是人滿爲患,本來前來進香的香客人數就多,何況每位香客還帶了不少僕從,一時間無從插腳,柳夢生見狀便在屋檐下找了個僻靜處。
“明明那大殿還空着,怎麼不去那裏避雨啊?”
“你懂什麼?那地方都是給大香客做法事的,不能隨便進的。”
“那就不能用來躲雨啊?”
“你家主子都沒說去大殿躲雨,你瞎操什麼心?”
身邊的一衆僕從小聲議論着,檐外雨勢漸盛,很快雨聲便蓋過了僕從們的議論聲。
望着天上厚重的雲層,柳夢生心緒也陰鬱了起來,回想方纔山道上發生的事,便覺隱隱之中後悔與王屋山有所牽連。
“賣熱湯嘍,鮮美的羊肉湯!”
心煩意亂之際,柳夢生忽然聽見遠處傳來叫賣聲,不由好奇地望去。
“十兩銀子一碗湯,十五兩銀子還能喫到兩塊羊肉。”
然而細聽這叫賣者報出的價錢,不少人都打消了喝上一碗的想法,這屋外大多是香客帶來的僕從,這一年的工錢恐怕也抵不上一碗羊湯吧。正當柳夢生忍住笑意心道是誰回來賺這種黑心錢的時候,卻發現那推車旁的其中一人正是黃碩。
“鮮美的羊湯真好喝呀,”黃碩此時正端着一碗羊湯喝得津津有味,還夾起一大塊羊肉塞進嘴裏,一邊大口咀嚼一邊讚歎羊肉鮮美,末了還不忘吧唧吧唧嘴,似是在咂麼滋味。
看到這一幕,饞的屋外的一衆僕從捶胸頓足,奈何囊中羞澀,仍是無人前去買上一碗。
看到沒有顧客來,黃碩也不着急,命那四人將小木車推到門前,又讓一人搖着扇子,將羊湯的香味向屋中扇去。
“剛出鍋的羊肉湯嘍,”而另一位小廝則是繼續吆喝着。
黃碩說的做生意就是指這個?柳夢生雖覺身上寒涼,卻也不由覺得好笑,心中暗道這個黃老闆雖然沒有鑑玉的眼光,但是經商的頭腦確是獨到。
誠然前來王屋山的香客衆多,但柳夢生也確實沒有看到有餐食提供,再細看大殿兩側新建的建築中隔出了不少單間的格局,想是爲了收留香客住下而修建的樓宇。既然有香客留宿,自然是要有伙食提供了,畢竟大多數香客都是些豪門望族,大抵是喫不慣冷食的。
“新鮮的羊肉湯嘍,”那小廝吆喝了半天,卻不見有人前來購買,更有不少僕從捂着飢腸轆轆的肚子走開了。
黃碩皺着眉頭,在人羣中掃視一番,終是將目光落在了柳夢生身上。
“哎喲,這不是柳公子嘛?”不等柳夢生轉身離去,黃碩就跑了過來。
“黃老闆,先前不是說好的進了門以後……”柳夢生並不想惹人注意。
“哎呦,能在這裏遇見柳公子,真是小的榮光,”黃碩卻是拉住了柳夢生的袖子,此舉自然是引得無數人側目。
“你打什麼鬼主意?”柳夢生試圖將袖子抽走,卻發現黃碩抓得十分用力,於是小聲嗔怒道。
“柳公子,幫幫忙啦,”黃碩說着,就招呼那幾位僕從,“還不快把車推來!”
四名僕從不敢怠慢,當即就推着小木車來到兩人前面,黃碩拉着柳夢生就往小車的油布下面去了。
“黃老闆究竟想幹什麼?”柳夢生警惕地問道。
“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請柳公子喝碗羊湯,”黃碩滿臉笑意。
“別,黃老闆請客,我可受不起,”柳夢生果斷拒絕,而下一刻羊湯的鮮味就竄入鼻腔,引得柳夢生不由嚥了一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