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所有的危機都是蘇崇幾人的錯覺一樣。
大家放心下來喫飯。
周恆吃了一些之後說道：“我去一趟茅房。”
沒有什麼危險，蘇崇幾人也不擔心，驚鴻樓這麼多人呢。
周恆離開飯桌下樓，很快就看見了等着他的金五，他深吸了一口氣：“走吧，帶我去見他。”
隱瞞不了，他反而平靜了。
周摯要見他，他不可能不來，現在的他，根本不具備觸怒周摯還能全身而退的能力，觸怒他，無疑是把蘇家人都置身危險之中，他做不到也不能那麼做。
金五看了一眼周恆，視線落在周恆的雙腿上就淡淡移開，他淡淡開口：“大公子請。”
金五帶着周恆轉進一間廂房，推開裏側門，周恆就看見了坐在桌前等待的周摯。
周摯朝他看來，兄弟二人四目相對，周恆心情複雜，好似有千言萬語又好似沒有一句話想說。
金五關上門，房間裏只剩下周恆和周摯。
“坐吧。”
周摯淡淡開口。
周恆走到周摯前端桌前坐下，他看着周摯，張了張口最後開口：“阿摯，你還是認出我了。”
他被吳老頭帶出宮，在到南山村之前，吳老頭就給他醫治雙腿解了毒，還給他推骨改相，使得他現在和周摯沒有一點相似之處，但周摯還是認出他來了。
周摯伸手端起一杯茶，眼眸低垂，淺淺的抿了一口茶水極其平淡的開口說：“這些年，你過的真好。”
好到看見他，就覺得眼中刺痛，心中刺痛，哪裏哪裏都痛。
他眼眸低垂，所有情緒藏下眼底，面上沒有情緒展露，實在是清冷，他這樣子，周恆什麼都看不懂，他思緒有些出神……
宮裏的那些危險，距離他實在是太遠了，而現在周摯在他面前，他空蕩的雙腿無聲的提醒他，那些危險，從來沒有遠離過，他會這麼覺得，不過是因爲他是被愛的那個孩子。
周恆喉中哽咽：“阿摯，對不起……”
周摯淺淺勾脣，似是自嘲一般：“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難道暗害我的人是你指使的嗎？”
周恆啞然，當然不是。
周摯渾身是刺，沉冷的可怕，周恆沉了一口氣開口：“阿摯，如果你要我的命，那你就衝我來，不要牽連其他人，他們是無辜的。”
周摯知道他的身份，他要做什麼誰也阻止不了，周恆現在只希望他不要牽連蘇家人。
周摯輕笑，他擡眸看着周恆，他幽深的眼眸頂着周恆，淺淺開口說：“大哥，我不會取你性命，真的，這樣的你，我一點興趣也沒有，不過你和母后真的太像了，哪怕我什麼也沒做，都認爲我會做點什麼，這讓我很爲難，我要是什麼都不做有點對不起你們如此警惕。”
周摯說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好整以暇的看着周恆。
“阿摯，你說的，我信你。”
周恆看着周摯，緩緩的說，不管周摯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他都信。
他們一母同胞，他們本該情同手足的。
“幾年前，我就打聽到吳先生的蹤跡了，但那時候，他的身邊已經沒有你在，吳先生不畏皇權，他只負責治好你，那時候我有想過，你可能會過的很不如意。”
周摯看着周恆，淡漠的敘說。
周恆安靜的聽着，他沒有喫過苦，跟着吳老頭的那段日子，老頭雖然嘴上無情，實際上卻是很細心，而到了南山村，蘇小鹿一家對他更不用說。
而這個時候，周摯在過什麼樣的日子？
周恆垂下眼眸，嚥了咽喉嚨說：“對不起。”
“呵……你不用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
周摯輕嘲一聲，隨即他眼眸眯了眯，聲音沉冷的又說：“我叫你來，是想告訴你，想要拿回自己的身份，要憑本事，我不會殺你，當然我也不會讓你，我想要的，我會自己爭取，同理，你想要的也要你自己爭取。”
“雖然你換了名字，但不管你是叫蘇恆還是周恆，你想要重新成爲周衡都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會試時候別藏拙了，小心藏着藏着就真的什麼也不是。”
周摯說完笑了笑，他端起茶杯又小小的喝了一口水。
他說了這麼多，如果周恆聽得懂，那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他若是不懂，那他這輩子，真的就只能是周恆。
周恆微微皺眉，他抿了抿脣，最終沒說話。
周摯淡淡揮揮手：“你走吧，上個茅房，一刻鐘夠久了。”
周恆看了看周摯，沒有眼神交流，他最終輕嘆一口氣，轉身出去了。
周恆轉身，周摯纔看他，看着他的背影，周摯淺淺笑了笑搖搖頭。
人生難兩全，活在幸福窩窩裏長大的周恆，哪裏是他的對手呢。
他若不想他活，周恆連考試的機會都沒有。
他說他不想殺他，一直都是真話。
之所以阻攔了周恆回京，也不過是如願那女人的猜測而已。
他說他想要拿回自己的身份要靠本事，也是真話。
皇室從來都是殘酷的，周恆想從周恆變成周衡，要面對的，可是整個京城的權勢啊。
他若是懂自然明白，若是不懂……也罷，一生做周恆也沒什麼不好。
——
周恆從廂房出來，他心不在焉，在思考周摯話中之意，他緩緩上樓，身後傳來蘇崇的聲音。
“恆弟弟，你去哪兒了？”
蘇崇看見周恆好好的，鬆了口氣，他剛纔也去茅房，但根本沒看見周恆，他嚇了一跳，四處找了找也沒見人，正要上樓告訴蘇華他們，就看見周恆不知道從哪兒出來正在上樓梯。
周恆轉頭對蘇崇笑了笑說道：“沒事，我剛纔有點鬧肚子。”
蘇崇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隨後他笑了笑說：“沒事就好。”
周恆不想說，蘇崇有再多的擔憂都忍下來沒有問。
周恆沒有注意到蘇崇的神色，輕輕‘嗯’了一聲就和蘇崇一起回位子上繼續喫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