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回到北城是晚上了，時遇去機場接人。
時爾抱着有睏意的糰子出來。
北城的晚上溫度比白天差着不少，時遇將外套脫下來給外甥女裹住。
“舅舅……”糰子迷迷瞪瞪的，窩在時遇的懷裏，問她：“爸爸怎麼了？”
“挺難過的，不過我陪着他說話，然後他就開心多了，我是不是爸爸的小棉襖？”糰子說起爸爸，也沒睏意了，小嘴兒叭叭叭的，彷彿停不下來了。
時遇歪頭看向時爾。
時爾跟在二哥身旁走向停車場，說起事情的大概意思，就是沈於淵去了沈家。
遭了算計，親生父親參與其中，太過傷心了而已，又不好告訴奶奶。
時遇聽聞，嘆了口氣，“幸福的童年治癒一生，不幸的童年需要用一生去治癒……”
“是，所以，我要給糰子跟球球很多很多的愛。”時爾說着，然後去刮糰子的脖子。
糰子趴在舅舅肩上，“愛媽媽，愛爸爸，也愛舅舅。”
時遇難得被個小傢伙逗得心情不錯，“嗯，你這張小嘴兒吧，跟你媽小時候真的是一樣，抹了蜜一樣。”
上了車，沒多久糰子就在時爾懷裏睡着了。
時遇從後照鏡裏看了眼，然後又開了口：“我說不幸的童年需要用一生去治癒，我想說的不是糰子，是沈於淵。”
時爾“嗯”了聲，看着女兒的臉，睫毛長長的，臉蛋漂亮，還粉撲撲的。
“時爾，每一個人成長的環境不同，造就了他的處事，還有愛人的方式也是不同的，我有一個小的患者，13、4歲的年紀，很喜歡喫頭髮，把家人嚇壞了，才找到我，瞭解了之後才發現，這個孩子之所以喫頭髮是爲了想要引起父母的關注，因爲她的父母從小做生意，不怎麼管她……她就想起了各種方法，只爲讓父母的關注點在她身上……”
時爾靜靜聽着，“後來呢？”
“後來……有父母的參與後，她的情況好了很多，但是她表達喜歡的方式也挺特別的……就是拿走我的東西，我問她爲什麼要拿走我的鋼筆，甚至是我的車鑰匙，她就說，她很喜歡我……很奇怪吧。”
“是真的很奇怪。”時爾應着，“哥，你……”
“我想說的是當年，在我眼中看來，沈於淵在當年做出的選擇，是他能給你最好的結局了。”
時爾眼眶一紅，視線落在窗外。
外面幕布一樣將天空籠罩住，只有路燈蒼白的光，讓這夜色不寂寞。
“其實……那天你在醫院裏跟我說了很多的話，而且你一直都向着沈於淵……無論是我打算找她，還是想要用棠棠的身份再嫁他一遍，家裏人都不同意，連大哥都是生氣的……都快被我氣死了，你雖然不表態，但是你總是偷偷支持我，護着我……”
時爾深吸了口氣，又道：“加上秦弈懷有意無意的跟我說，除非他自己願意，不然的話，他的這種防備心理，是不可能被動接受催眠的。
我一直都在想一種可能，就是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失憶了？
後來，你又說你曾經有個病人，就是通過催眠，記憶錯亂、什麼移花接木什麼什麼的？
我心裏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他，而在津城的時候，沈於澤也提醒過我說，永遠不要讓任何知道你是他的軟肋。
也就是說，曾經的很多事，沈於澤是知情的，不過是因爲他自己的母親，他沒辦法，只能默默背鍋就是了……”
時爾想到這兒，心裏特別的難受。
其實她已經猜到了，猜的差不多了，於淮出事後，徹底讓他害怕了吧？
她應該在當年的時候就體諒他的不易的，畢竟當年只有於淮跟棠棠知道她跟沈於淵的關係。
她知道，他對爺爺奶奶特別愛重，她還問過什麼時候回國看爺爺奶奶。
他總是笑着說，還不到時候，那個時候她不明白爲什麼就是不讓她去津城。
後來就連兩個人登記，似乎也挺隱祕的，當年她都沒有察覺到異樣。
時過經年，她回頭去想的時候，才知道，沈於淵給了她全部全部的好，卻沒讓她見着不好，也沒讓她見沈家的不堪。
他其實一直都活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活着，護着她，也想護住於淮。
這些，她都不曾體會過。
於淮出事之後，讓他怕了。
他能信任的人不多。
“所以，二哥……你是他的心理醫生，是不是？”
“是……沒有徵得沈於淵的同意，作爲醫生，我不能透漏他的任何事情。”
時爾聽到二哥承認，眼淚還是不爭氣的吧嗒吧嗒的落了下來，所以……他的失憶，是自願的。
“他何苦這樣？其實很多東西，我與他是可以一起面對的，不是……”
“爾爾，他並不想讓你成爲第二個沈於淮。”
有些人愛人的方式就是這樣，有些極端，對自己也狠。
沈於淵難道猜測不到之後的結果嘛，時爾以後很有可能會忘了他，也會選擇重新嫁人，當然了，她會恨他，甚至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這些後果，沈於淵做決定的時候，一定是想過的。
可是毅然決然的去做了……
有些點滴，只要生活過，就會留下痕跡。
就算是催眠，就算是失憶……他也是不可能做到，百分之百忘記一個人，將所有點滴都磨滅的。
那唯一的方法，就是將深愛的那個人，換成別人……
這樣就能萬無一失了。
忘了她……總比讓她成爲於淮要好，沒什麼比活着更好了，因爲只有真正失去的人，才懂那種痛……
所以，當年的決定或許不見得多麼的正確，卻是沈於淵能夠給她最好的了。
只是沈於淵大概也沒想到，時爾如此執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