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咳嗽,他才望過來,兩個人四目相對。
他冷淡的眼角勾着淺淺的笑意,讓人看着格外的耀眼,她馬上保持冷靜,然後打了招呼。
沈於淵點點頭,看向她手中的書。
她馬上會意,用英文給他解釋:“《紅樓夢》,如果只讀一本中國經典文學著作,最應該讀的就是《紅樓夢》,因爲它是瞭解中國社會文化的一把鑰匙……”
時爾知道他不是國人,也沒有解釋的很複雜,只是用非常簡單易懂的語言,跟他解釋了一下。
沈於淵看着面前的女孩,年紀不大,倒是挺會“遷就”人的。
只是,她一直都沒有停下來,一直在說紅樓夢的講的是誰的故事,然後大概是覺得跟一個陌生人說這麼多,不說話,就卡殼了。
沈於淵看出來了,她是用不停的說話,來掩飾說話的尷尬,因爲見到他後,她就在對坐坐立難安。
沈於淵也沒爲難他,笑了笑,就低頭看自己的書。
時爾哪裏還有心思看下書去呀,看什麼書?
人的記憶真的是個很神奇的東西,其實她明明都忘記了的事兒,如今人在面前,那天做過的事情就是閘門打開的洪水,她總是能夠清晰的記着,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抱着他的腿,說懷過孩子。
不論是他是真的忘記了,還是假的忘記了,反正時爾是忘不掉了。
她擡起頭來,看着那個人在認真的看書,午後的陽光從窗櫺散落,時爾覺得他頭髮絲都挺好看的。
她覺得,無論怎麼着,她應該跟他坦白一下吧。
她又覺得這樣開口,會打擾到人家看書。
她看書的興致是被他徹底打擾到了了,她索性也就不看了,就託着腮看着窗外,想等着他看完書,再好好的問問他。
她有點百無聊賴,託着腮,然後趴在桌子上。
沈於淵皺了皺眉,覺得她在對面扭來扭去的,像是一條得了多動症的蟲子。
此時的時爾整張臉貼在桌面上,望着窗外,髮絲垂落,他能看到陽光照在她高挺的鼻樑,也能看到她極其細膩的肌膚。
“你不看了?”他問。
她坐直了身體,然後擠出笑容來,“你看完了嗎?”
他闔上書,“有事?”
“你有沒有覺得我很眼熟?”時爾小心翼翼的問他,說話時,她的身體微微前傾,那雙澄澈乾淨的眼眸裏是認真與專注。
“嗯,有點眼熟。”
“就是在……西餐廳。”
沈於淵笑了,不明白,她在幾天前還不想承認的,現在怎麼就認了呢?
“嗯,記得。”
他話音一落,她就捂住了臉,然後就站起來,又開始朝着他鞠躬,“對不起,對不起,那天我真的是認錯人了。”
她太大力了,彷彿是做了天大的錯事一樣,她不停的鞠躬,也在他眼前晃得他有點眼暈,“那天的事,你不提,我都要忘記了。”
時爾聽聞,擡起頭來,望着他。
大概是因爲緊張,也或許是因爲頻繁鞠躬的動作,她鼻尖上冒着細細的汗,那眼神又亮,讓人覺得挺可愛的。
“沒事。”他道。
她鬆了口氣,“沒事,沒事就好,你真的是個好人。”然後她就又安穩的看書了。
沈於淵沒忍住就笑了,果然是小孩子,事情一過,轉頭就忘了。
……
因爲時爾跟沈於淵在圖書館遇到一次後,她就再也沒有遇到過他。
那時,時爾甚至還不不知道他的名字。
後來,圖書館她也不常去了,因爲她找了一份工作。
學校的假期太長,她今年也不回國,就想鍛鍊一下,不好就這樣蹉跎掉這幾個月。
起初,她是做了一份銷售的工作,因爲她的中文好,因爲幫助一箇中國客戶,老闆覺得她語言方面不錯,就讓會帶着他出席一些社交場合,爲他做翻譯。
因爲她是學生,打工每週不能超過40小時。
大概是因爲她不怯場吧,反正是跟着老闆做翻譯,認識的都是國人,她不排斥。
時爾盡職盡責跟着,老闆人比較好,也會讓她獨自去喫點東西。
這是一個私人宴會,時爾穿着黑裙子,不出衆,卻很得體。
沈於淵看到她的時候蠻意外的,畢竟他後來再去圖書館的時候,沒有再遇到過他。
他本想過去找她打個招呼的,就被一個女孩給攔住了。
私人的宴會,到場的都是商人,或者是商人女兒,這樣的社交宴上,最不缺的就是美女。
這次攔住她的是一箇中國女孩,她的英文不太好,磕磕絆絆的跟他在說話。
用中文問他:“你會說漢語嗎?”
沈於淵本就不想給自己找麻煩,就搖頭。
女孩覺得挺可惜的,原來不是中國人呢。
時爾就是這個時候看到沈於淵的,將塞進嘴裏的蛋糕嚥下去,就小跑着過來了,“她說,她喜歡你。”
沈於淵當然聽懂了呀,說是自己有女朋友。
時爾就臨時充當起了翻譯的角色,給沈於淵解圍。
女孩不相信,時爾就非常賣力的給解釋:“他真的有女朋友,我見過的,成功女性,非常漂亮,還是個外國人……”
她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那個女孩就走了。
沈於淵笑着問她:“爲什麼幫他?”
她也笑了笑,“就當是我爲第一次見面時的唐突行爲道歉吧。”
有侍者端着飲品過來,時爾伸手去拿,剛碰到一杯紅酒,沈於淵就阻止了,遞給了她一杯果汁,“喝這個。”
時爾見着他的手指修長將果汁遞過來,她笑了笑,“其實,我是幫你拿酒。”
她的老闆看了過來,很跟沈於淵來了一個擁抱,時爾就很識趣的悄悄退到了一邊。
沈於淵跟喬治說着話,眼神跟着那個穿着小黑裙的女孩,她喝了口果汁,然後悄悄拿了一杯紅酒,淺嘗了一口,然後就一個激靈的縮了縮脖子,將酒偷偷倒掉了……
那模樣很可愛,可愛到讓人覺得過目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