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篡魏 >第六十章 俠客行
    在從平涼府一路到長安的路上,顧懷曾經很認真的向柳清兩姐妹請教過這個時代的個人武力問題。

    最後得出結論:如果對手全是未曾鍛鍊過的普通人,十人敵是很輕鬆能達到的,二十人敵就翻了不止一倍難度,到了五十人敵便基本天下之大大可去得。

    畢竟雖然是面對普通人,但兔子急了也咬人,更何況是能制定戰術使用武器的人類呢?再高的武功也是會受傷會流血的。

    當時顧懷很不解,明明那一夜在樹林官道上柳清就曾一劍破開百人圍堵的場面,爲什麼能對敵五十人便是天下翹楚了?

    當時柳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公子想多了,那一夜姐姐身邊又沒有多少人,那些堵着我們的兵士又都是普通人。”

    明白過來那個計量數字是指擺開陣勢對敵後,顧懷就失去了籠絡一大幫武林高手在身邊的興趣。

    連柳清這種天賦異稟的高手,都才能打五十個,弄些高手呆在身邊幹嘛?還不如整隻藩王衛隊。

    不過當問起柳瑩的武功時,柳瑩卻支支吾吾半天沒開口。

    顧懷自己就是個普通人,眼下自然攔不住突然出手的柳瑩,而那個高大男子也不是什麼簡單貨色,兩人便在湖畔激烈的交起手來。

    能看出男子走的是剛猛的路數,一雙腳穩紮大地,將鐵掌拍得滴水不漏,而速度比較快的柳瑩只能圍着男子不斷的尋找機會。

    這場景和顧懷想象中兩人高來高去真氣激盪的場面差得太多了,雖然柳瑩的身形是有些快的看不清,但男子那烏龜打法他還是能看出來的。

    柳清武功那麼高,柳瑩估計也差不到哪兒去,既然剛纔柳瑩都能喫個暗虧,那高大男子估計是和柳瑩不相上下的。

    看着柳瑩沒有受傷也沒有體力不支,顧懷才放鬆了些,摸了摸下巴:二皇子看來是上次喫過了虧,又聽手下人說了柳清的身手,這才找了個保鏢?

    還好今晚帶着柳瑩,不然自己要是再想來上上次那麼一出,估計喫虧的就是自己了。

    他正思索着怎麼幫上柳瑩,卻沒注意到身邊湊過來一個面相有些猥瑣的老頭:

    “王爺,場中大打出手的何人啊?詩會文華之地,要不王爺還是讓那女子停下來?”

    顧懷斜着眼瞥了瞥:“這位是?”

    “老朽國子監博士甄松,見過王爺。”

    他行了一禮,然後有些蒼老猥瑣的臉上擠出些諂媚的笑:“王爺詩才驚長安,老朽這幾日越是讀王爺詩句,越是朝思暮想夜不能寐,聽說監生們辦了這場詩會還邀請了王爺,所以老朽也就厚着臉皮想來一睹王爺真容了。”

    顧懷正擔心着柳瑩,哪兒有心思和個老頭閒聊?但伸手不打笑臉人,他還是強做鎮定回答道:“那詩乃李太白所作,孤也沒什麼詩才,甄博士牽掛錯對象了。”

    “長安都在傳王爺謙虛自省,作了詩便假借出自太白之手不願得名,老朽之前還覺得哪個年輕人會這麼懂的謙遜?今日一見才知傳聞不假。”

    “真不是孤做的,孤自幼長在涼州,哪兒會做什麼詩詞?”

    “王爺就不要推脫了,”甄松撫了撫花白的鬍鬚,“長安這幾日都快翻遍了也沒找到叫太白之人,之前也從未有詩詞流出,蔡甸蔡大人也一直在國子監作保詩詞出自王爺之手,依老朽看,王爺就承認了吧。”

    顧懷一腦門黑線,蔡甸的嘴巴那麼欠?雖然這個時代沒有李太白這個人,但他也確實不想揹着抄詩的名頭,自己良心上就過不去那個坎,更何況一個藩王抄詩出名做什麼,真要安穩還是得靠手中的權。

    他懶得再理甄松,繼續觀望起場中局勢,柳瑩的速度明顯慢了很多,而高大男子依然是站在原地面色平靜。

    甄松這老頭依然在喋喋不休:“...國子監都對王爺詩詞讚不絕口,不過在老朽看來還是應該追求些工整的,要知道雖然灑脫氣能爲詩詞點睛,但匠氣如劍,才能讓詩詞力破紙背。”

    顧懷被唸叨的有些煩了,但突然眼前一亮被甄松提醒過來。

    柳清柳瑩兩姐妹不都是用劍的嗎?赤手空拳沒什麼優勢,拿把劍就一定能打贏吧?

    武德?講個錘子的武德。

    他轉向身後烏壓壓一片沒敢靠過來搭話的人:“哪位身上帶了佩劍?借孤一用必有重謝。”

    衆人面面相覷,今日不是詩會嗎?誰會帶劍過來?

    然而還真有,一個有些緊張的監生越衆而出:“王...王爺,小生帶了儀劍。”

    顧懷大喜過望,走上兩步接過那把佩劍,然而一出鞘他就有些目瞪口呆。

    這劍居然是沒開刃的!

    他有些茫然:“爲什麼會配不開刃的劍?”

    監生有些臉紅:“小生只是爲了好看而已,想上臺吟詩時多些英武氣,這劍纔沒開刃...”

    顧懷呆呆的看着這個監生,但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他上前兩步將劍扔向柳瑩:“柳姑娘,接劍!”

    柳瑩拉開了一些和男子的距離,接住了顧懷扔過去的儀劍,但仔細看了看就有些發愣,呆萌的看着顧懷:

    公子扔給我一把沒開刃的劍幹嘛?

    不過有劍在手還是好了很多,再次與男子打鬥起來後,總算不用再近身接觸了,這個男子內力雄厚,自己若是近身纏鬥造不成什麼傷害,反而若是硬接男子一掌便有些難受。

    而且在男子一次又一次格擋開儀劍之後,她瞅準機會用劍橫拍男子,在男子臉上留下了一條深深的紅印。

    看着形勢好了起來,顧懷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他看向那個監生:“就多謝這位書生了,孤該如何感謝?”

    監生看見顧懷如此和顏悅色也有些激動,他在幾位同學的慫恿下彎腰行禮:“小生自小就迷戀詩詞一道,王爺詩詞傳開後,只恨沒有親眼見到王爺賦詩的英姿,今日詩會也是因爲王爺近日兩詩才辦的,還請王爺賦詩一首,全了今日詩會之名!”

    顧懷的腦袋又開始痛起來了,他還是低估了這個年代對於詩詞的追捧度。

    一開始抄詩只是爲了讓李白的詩詞在這個世界也大放光芒,而且順便給自己的酒樓打打廣告,但是現在這些人怎麼莫名奇妙都覺得詩是自己寫的,而且還一副追星的姿態?

    不過人家確實幫了自己一把,他嘆了口氣:“詩確實不是孤做的,不過今日場景,倒是確實讓孤想起李太白曾做過的另一首詩。”

    他轉向甄松:“可有紙筆?”

    衆人都意識到了顧懷想做什麼,甄松也連忙吩咐幾個監生擡過來一張書案,而且恭恭敬敬擺上了張宣南紙。

    顧懷接過甄松遞上的筆,卻聽見人羣中傳來一聲美若天籟的聲音:“小女子冒昧,可否替王爺磨墨?”

    顧懷正打算自己動手化墨,擡頭一看是一位蒙着面紗的女子,眉心一點硃砂,身姿有些高,傳了一身紫色綢裙,手臂還挽着一道輕紗。

    他皺了皺眉:“姑娘何人?”

    秦淮竹壓制了下自己砰砰跳着的心臟,微微一禮:“小女子來自明月樓,名淮竹。”

    顧懷想了想,還是點頭:“那就麻煩姑娘了。”

    秦淮竹從顧懷手中接過墨塊,有些驚訝於自己的大膽,她走到書案邊,一邊磨墨一邊藉着有些暗的燈光打量着顧懷的臉。

    很年輕,很好看,沒什麼太多的威嚴,反而眉眼之間有股書生憂鬱氣。

    身上也是普通的書生袍,頭上斜插了一支玉簪。

    她略微收回目光,有些驚訝於顧懷的年紀。

    這麼年輕就是一介藩王,而且還寫出了那麼優美的詩句?

    難道這個王爺是從生下來就開始讀書嗎?

    顧懷卻沒有想那麼多,對於明月樓他也只是略有耳聞,知道是長安最大的青樓之一,這個女子多半是知道他身份所以上來想蹭點名氣。

    算了,也是苦命人。

    他擡頭看了看還在戰成一團的柳瑩和高大男子,用筆蘸滿了墨,緩緩寫下三個字。

    旁邊撫着花白鬍須的甄松眼前一亮,仔細看着顧懷日漸成熟的瘦金體,同時也緩緩唸了出來:

    “俠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