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篡魏 >第一百二十六章 控訴
    清月姑娘揚起小臉,姿容絕美不說,膚色還很白,嫩的如煮熟的雞蛋一般,被燈光一照宛若透明,惹人憐愛。

    她的眸子裏隱隱泛着淚光:“小女子既不是苦主,也不曾蒙冤,涼州災情嚴重,無數人破家滅門,可小女子身在青樓,依舊錦衣玉食,日日彈琴弄笙,起舞翩翩,何曾想要告官?”

    清月姑娘忽地低下頭來,冷冷的在顧懷和一衆官員的臉上一掃:“若只是那般稀裏糊塗的活下去便罷了,可龔知府強行索了小女子,又想把小女子獻給王爺,卻給了小女子一個機會,說說這涼州的不平,說說你們這幫官員的狼心狗肺!”

    顧懷拍了拍手:“好說,物有不平則鳴,人也一樣,既然清月姑娘心中有了不平,那不妨說出來,如今涼州官職最高的官員都在此處,咱們就不妨聽聽,涼州官員是如何良心狗肺了。”

    清月姑娘見過了貪官污吏的嘴臉,再加上自己猶如物品般飄零,被轉來送去的命運,此時已經有了些偏激,再想到剛纔龔文信介紹時顧懷臉上僵硬的笑容,還以爲他此刻言語是在調侃自己,想着掌管涼州的王爺就是這麼個德性,心涼之餘恨意更加濃烈,,直接開口:

    “清月祖上搬來涼州,雖不說大富大貴,但也算是頗有資產之家,小時家道雖有中落,但父母俱在,清月小時也是幸福之極,可誰料後來遭了官員勒索,又趕上當時掌權的也是貪官,一層層剝削之下,不僅沒有人伸張正義,清月的家反而破了,只能賣身入了青樓。”

    說到這裏,兩行清流從她眼中流了下來,儼然是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聲音也多了些哽咽:

    “父母不在了,清月七歲就進了青樓,但那些狗官卻扶搖直上,清月雖然恨這個世道,但也只能好好活下去。”

    她銳利的眼光突然轉向龔文信:“可今年涼州遭了旱災,多少難民流離失所?你龔文信比那害我破家的狗官還要可恨!他雖然貪錢,卻也不曾像你這般良心喪盡!”

    “起了災情,你不賑災就算了,還貪墨公糧,還聯合豪紳一起擡高米價,逼的多少人家破人亡?朝廷讓人來賑災,災糧發的比之前還少!城門處天天都有人餓死,你們卻在城裏大魚大肉!起了民變,你就關了城門,不許難民進城,多少難民被關在城外活活餓死!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狗官!”

    廳中鴉雀無聲,龔文信張了張嘴,很想辯解兩句,但看了看沉着臉的祝文,再看了看若有所思的顧懷,最終他還是沒敢開口。

    顧懷突然輕笑一聲:“龔知府,這位清月姑娘說的,莫非屬實?”

    龔文信連忙起身拱手:“王爺,下官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情?!這女子乃是青樓妓女,她說的話能有幾分可信?下官治理地方,也得罪過些人,此人必定是被買通了,趁這個機會誣陷下官!”

    顧懷不置可否,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祝文:“祝尚書,這女子所言,朝廷賑災後災糧反而比之前發的更少,又是怎麼一回事?”

    陪席的賑災官員們都炸了鍋,自己只是來陪酒的,這事怎麼鬧到了自己身上?

    比起驚慌失措的龔文信,祝文就要鎮定多了,他抿了口酒:“王爺此言荒唐,只是個妓子胡說八道,王爺莫非要選擇相信她的一面之詞而不是相信同朝爲官的官員?”

    “一面之詞?”清月姑娘眼泛淚光,冷笑道:“城中死了多少人,城外死了多少人,整個涼州死了多少人,難道除了我就沒人知道嗎!我天天伺候你們這些大老爺,便比那些百姓知道的多了些,才更清楚你們是幫什麼樣的黑心官員!”

    聲音迴盪在廳中,顧懷的神色漸漸嚴肅起來:“清月姑娘當衆控告涼州知府貪贓枉法,貪墨公糧,朝廷賑災糧銀更是不知所蹤,這其中每一條若是屬實,那都是要剝去官服殺頭的罪過!”

    龔文信臉色一白:“王爺...”

    顧懷的臉色卻突然一變,多了些疑惑:“可孤平叛之後,到了臨洮,所見粥鋪頗多,施的粥也是極夠分量,城中難民不多,城外難民井然有序,不曾有過清月姑娘所說的場景,與清月姑娘所言似乎有些不同啊。”

    龔文信轉驚爲喜,連忙拱手道:“王爺英明!王爺英明!這妓女空口無憑,本官可是用心賑災了的,何曾有過貪墨?”

    清月姑娘自嘲一笑,她本就以爲顧懷和這些官員是一夥的,如今見顧懷似要爲龔文信開脫,更是一點都不覺得驚訝,狗官就是這樣,總是能想發設法掩蓋事實。

    只是想起那些死去的難民,再想到自己的身世,自己苦學這麼些年,難道就是爲了取悅獻媚於這些狗官?

    身爲青樓女子,她也有自己的尊嚴和堅持,也許沒有龔文信強行向清風樓索要她的事情,她還會茫然的繼續活下去,但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已經一吐爲快,心裏也是沒什麼遺憾了。

    果然,以前以爲自己能一直賣藝不賣身,等到年紀大些,就靠這些年攢的銀子給自己贖身,那些想法還是太幼稚了。

    在能威脅青樓安全的事情前,在堂堂一州知府的威脅下,青樓怎麼可能會選擇保全她?不僅把她交了出來,還派了老鴇盯着她的一舉一動,直到今日龔文信將她找來。

    她沒有辦法,一個弱女子,又能怎麼反抗呢?她不是不會害怕,只是比起屈辱的死亡,她更願意當面罵這些狗官一頓之後,再選擇自己的死法。

    所以在聽完顧懷和龔文信的對話之後,她悽然一笑,已經從髻間抽出玉簪,白衣映照下,如瀑布般垂落的黑髮根根筆直,她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一簪刺向自己的雪白脖頸。

    席間幾聲驚呼,而一直觀察着清月姑娘一舉一動的顧懷反應極快的起身,眼看夠不到了,乾脆一腳踹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