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要說變化，可能就是討生活的難民少了些，往西邊涼州運的糧食多了些，碼頭上的酒館換了個掌櫃，天氣漸漸的涼下來，苦力們多少得加件衣服。
眼下已經快進十月了，已經是秋末，涼州平涼十月雖然不常見雪，可氣溫比起其他地方是要冷些，等到下了第一場雪，那眼瞅着就得過年關了。
碼頭上扛包的力夫們來來去去，一條條船停了又走，時間好像旁邊的覆水一樣難收，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生活裏掙扎着。
上游方向突然下來了好些大船，一看就是一個船隊，船頭上站着些威風凜凜的侍衛，就是看服飾太花哨了些，不然真當得上是氣勢森嚴。
眼看着船隊有靠邊的意思，瞅着大生意上門的苦力們紛紛圍了上去，只是那些侍衛們卻無情的把他們趕開了，隨着踏板放下，幾個身影出現在了船頭，真沿着踏板走上碼頭。
當頭的是一個男子，穿着件黑色錦袍，上面繡了些金色的龍，看起來煞是威嚴，就是面相看起來太年輕了些，身後緊跟着的是一大一小兩個女子，大的女子讓苦力們不由得眼前一亮，漂亮，是真漂亮！這碼頭居然還能出現這種神仙人物？
跟在後面的人就有些普通了，都是些穿着花哨服飾的侍衛。
眼見這幫人非富即貴，也沒有僱苦力的意思，力夫們趕緊散開，生怕擋了貴人的路挨些打罵，只剩下幾個閒人在那裏呆呆看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解下身上的披風，身後的卓興懷上前一步撈在懷裏，顧懷看了看這個有些印象，但更多是陌生的地方，迎着江風長呼一口氣。
他回頭看了一眼柳瑩：“柳大俠，還記得那一劍嗎？”
柳瑩的臉頓時紅了，知道顧懷是在調侃自己當初的莽撞，有些可愛的瞪了顧懷一眼，氣鼓鼓的不想理他。
被柳瑩牽着的連雙月不知道兩人在打什麼啞謎，也沒問，只是好奇的看着碼頭上的一切。
身後的卓興懷倒是久久看着來時的覆水不想回頭，就要離開涼州了？涼州可真是他卓某人的風水寶地啊...回了長安還能這麼渾身舒泰嗎？
一時衆人各有衆人心思，沉默少許，顧懷才帶頭走向了那座小酒館。
原本清麗動人的酒娘已經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個男掌櫃，見了貴人進店，趕忙上來招呼，顧懷也沒多點什麼，只是要了壇酒和兩碟小菜，便開始自斟自飲。
柳瑩和連雙月坐在一邊，祁陽自覺的去安排錦衣衛值守了，白和同和卓興懷像兩個門神一眼站在門口，對視一眼之後同時在心裏冷哼一聲。
原本還能並肩入永登的兩個戰友，如今是越來越互相仇視了。
看到這一幕，顧懷反而有些喜悅，不是他喜歡搞挑撥離間，而是錦衣衛就需要這種相互制衡的局面。
他飲了口水酒，看着店門正對着的覆水，一時有些浮想聯翩。
民變已平，賑災已經走上正軌，明教已經不成威脅，顧懷沒有理由再呆在涼州，所以他就打點行裝，只帶着錦衣衛，還有柳瑩和連雙月，便準備返回長安了。
其實他也曾猶豫過要不要帶上連雙月，可小丫頭彷彿也感覺到了什麼，在陪着顧懷遊涼州的時候，一雙大眼睛總是忽閃忽閃盯着顧懷，可憐極了，顧懷實在不忍心又把她丟在涼州。
帶去長安見見世面也好，長安的靖王府多了這麼個小丫頭，也不會顯擠。
跟入涼時相比，好像只是多了個連雙月，錦衣衛多了些人，其他的都沒變化。
但顧懷知道不是的，相比起來的時候，他已經獲得了很多東西。
首先是錦衣衛的效忠，不管回了長安這支錦衣衛的命運是什麼，是再次裁員還是置之不理，他顧懷總是這支錦衣衛的親手締造者。
而且現在錦衣衛中大部分是涼州人，涼州是顧懷的封地，這些人離開家鄉去了長安，除了依附他顧懷，還能依附誰？
所以就算朝廷把錦衣衛拿了回去，顧懷也有信心能指揮得動，這就是自己在長安握住的第一支力量。
其次就是涼州了，以前的涼州，顧懷只是在王府窩着，對自己的封地並不算了解，可現在的涼州，可以說是顧懷親手鎮撫下來的，有祝文和龔文信那幫人作襯托，再加上顧懷對崔管事說的那些吩咐，還有即將開起來的商號，顧懷以後在涼州的名聲絕對會是蒸蒸日上。
民變是他鎮壓的，難民是他賑災的，官員是他提拔的，整個涼州，顧懷用這一次的實際行動表示了誰才能說一不二。
若是魏皇沒有去行宮，顧懷還不敢這麼幹，帝王會猜忌，可何洪不會。
只要能把何洪安撫好，涼州就徹底的成了他的基本盤。
雖說兵力解散了，錦衣衛也可能要交出去，可誰說...不能暗地裏做些事情呢？
要改變一個地方，就得從經濟和政治以及軍事入手，經濟可以靠商號，政治他會去長安，而軍事...
顧懷的眼裏閃過一絲陰霾，要做就得做最壞的打算，這一次去長安，和上一次不一樣。
上一次去長安的時候，自己還沒有和老二撕破臉，還沒有看到長安的暗流涌動，沒有看到魏皇的衰弱，還有大魏的腐敗。
可現在既然已經看到了，並且這次去長安要做的事情也很危險，那無論怎樣自己也得做些準備。
長安還有個祝文和老二在等自己，政治鬥爭一不注意就會萬劫不復，自己一定要留一些後路。
這次入涼總還是有些收穫的，比起自己之前的一窮二白，現在說話都多了些底氣。
只要身後有個涼州，自己就能少些顧忌，所以那些擋他路的人，比如貪官污吏，比如邪教教徒，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