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茶杯：“你好歹是我楊公宜的兒子，雖然在某些方面確實有些蠢，但這種事上還是應該挺聰明的，這回的顧懷和上回不一樣，上回他死在這平涼，沒人會在意，可他現在是代表朝廷來賑災來巡視的，還帶着天子親衛，他要是死了，朝廷會需要一個交代。”
“你覺得顧道能保住你？”
“二皇子許諾了，只要顧懷一條命，他願意用很多東西來換...”
“上位者許的諾你也信？”楊公宜難得的冷笑了一下，“要是能信，爲父早就是大都督了！”
他站起身，帶着親衛出了房門：“顧懷派人來過平涼，你現在送上門，就給了他藉着朝廷名義找麻煩的藉口，別做些糊塗事，顧道那個人，無論是作君臣還是做朋友，都不能輕易相信，你自己想一想！”
刺眼的陽光讓楊公宜眯了眯眼，他擡腳走遠，只給親衛留下了一句吩咐：“把送信的人找出來喂狗，府上下人清洗一遍，帶十個親衛過來看好他，別讓他走出房門一步！”
......
“楊少虹？”柳瑩微微愣了愣，“公子打算找他的麻煩？”
好歹也是去長安走了一遭，又在涼州看了不少官員落馬，柳瑩現在總算是沒把總兵和總兵公子當成以前那般高不可攀的人物去看了。
“找麻煩算什麼，”顧懷淡淡的說道，“派兵截殺，只是找找麻煩就放過他，我可咽不下這口氣。”
想到涼州那些根本沒惹到顧懷都上了黃泉路的官員，柳瑩有些擔心：“公子不會是打算...殺了他吧？”
“沒理由怎麼能殺？好歹也是堂堂總兵和總兵公子，要殺也得找個理由，”顧懷一臉無辜，看向殺意滿滿的柳瑩，“你一個女孩子，怎麼能天天喊打喊殺的？這樣多不好。”
柳瑩差點沒給顧懷氣的翻白眼，她滿心都是委屈，明明就是公子先提的，怎麼變成了她喊打喊殺？
“那公子打算怎麼辦？”
“很簡單，”顧懷把筷子一放就開始指點江山，“請客，喫飯，埋伏五十個刀斧手，只等到時候楊公宜楊少虹兩父子一過來，我就摔杯爲號，五十刀斧手一涌而出，將他們亂刀砍殺！”
連雙月聽得瞪大了眼睛，柳瑩也有些不淡定了：“那可是朝廷官員...”
“所以說，這個辦法行不通，”顧懷兩手一攤，“怎麼收拾他們，我現在是真沒想好，只有一點思路而已...不過有思路就行了，朝廷雖說只讓我巡視涼州，但你猜怎麼着，嘿！涼州難民跑來平涼了，我順便巡視一下平涼，這不過分吧？”
柳瑩算是給顧懷逗的再也沒了說話的心思，乾脆就沒接顧懷的話了，讓顧懷自個自娛自樂去。
又飲了杯水酒，顧懷眼中的戲謔和調侃消失不見，只剩下凝重：
“楊少虹還好，畢竟沒官身，那個楊公宜卻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將船隊停靠在雙江縣，一千多錦衣衛顧懷只帶了五百，剩下的都讓他們在碼頭等着，自己就帶着人往許縣方向趕去。
雖然餘淮在許縣，可顧懷並不是特地去看他的，畢竟餘淮也是個朝中官員，自己身爲藩王，又是巡視地方，是該保持些距離，可這次去原城，許縣卻又是必經之路，顧懷乾脆就轉道打算去看看餘淮。
畢竟是從小一起讀書的小夥伴，顧懷也很好奇餘淮做了縣令之後現在是個什麼模樣。
許縣離雙江縣還是有些距離的，好在顧懷在順覆水南下之前就已經準備了馬匹安置在船上，眼下五百錦衣衛個個有馬，沒花多少時間便趕了幾十里路，好歹是在天黑前到了許縣。
因爲沒有文書，所以餘淮還不知道顧懷領着五百錦衣親衛到了，天黑下來，許縣的城門也已經漸漸關上，顧懷只能派人去叫城門。
經過了複雜的身份確認，城門終於打開，坐在馬上的顧懷也見到了迎出來的餘淮。
相比起上次在王府會面時的模樣，現在的餘淮再不是那個風流才子，又黑又瘦，在黑夜裏這麼冷不丁一看跟個老農似的，顧懷一下子差點沒認出來，看着餘淮拱手行禮，顧懷半晌才反應過來下了馬將他攙扶起，有些哭笑不得：“怎的...怎的變成了這番模樣？許縣又不是太過偏遠，怎麼當了縣令反而還沒了書卷氣？”
能看得出來餘淮精神還是不錯，聽了顧懷一席話，他也是笑了笑：“沒了書卷氣也是好事，王爺想必也知道，以前下官是有些太理想化了，直到來許縣上任，才知道現實是個什麼模樣。”
他低頭看看自己，不禁笑聲大了些：“大概這就是代價了。”
聽着餘淮的自我調侃，顧懷也是笑了兩聲，這才被餘淮引着進了城。
錦衣親衛自然是有人帶去安置，顧懷一路跟着餘淮閒聊着進了縣衙，一路上都打量着許縣的民生，看到屋舍整潔，縣中居民來往不斷，街上市集極爲熱鬧，而宵禁的時間也還沒到，這才點了點頭。
一個地方繁榮與否，是能從很多地方看出來的，屋舍越整齊整潔，就代表着百姓們的生活狀態不錯，而集市是否繁榮，也反映了百姓們是否有餘錢可以買東西，至於宵禁時間，那就更直接的反應了這個地方的人們到底有沒有豐富的夜生活。
要是日子都過不下去，誰還會天黑了還跑來逛街？街上哪兒有那麼多歡聲笑語？
兩人在縣衙前停下，沒有官員來打擾的兩人聊着些長安風物，直到要進縣衙時，顧懷才停下腳步看着餘淮，對餘淮的才幹很是滿意：“看的出來，許縣治理的極爲不錯，又是讀書種子，又是治理地方的好官，你呀你，還真是什麼都會，什麼都做得好。”
“王爺謬讚了，”餘淮的心情也很好，被曬黑的臉上笑意很濃，“都是因爲許縣的底子本來就不錯。”
他看着來來往往的百姓，看着熱鬧的街景，眼神很是溫暖：“百姓們要的不多，只是安居樂業就夠了，這個要求，從來都不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