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車已經被他丟在了某個巷子裏,他也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可身後的人依然遠遠墜着,好像隨時可能上來抓住他。
眼見天色已經偏黑,軍鎮要開始宵禁,卓興懷的內心越發焦急,眼下這種情況是肯定不能去和手下錦衣衛匯合的,可不去匯合,自己上哪兒躲着?
又走出一條巷子,卓興懷看了看人越來越少的街道,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面臨暴露的諜子要麼自裁,要麼退走,卓興懷不捨的死,自然只能想辦法出軍鎮。
軍鎮的門應該還沒關,卓興懷打定主意就朝着大門趕去,直到走出一條巷子口,看着遙遙在望的城門鬆了口氣時,腦袋後便捱了一悶棍。
眼前一黑,等到再醒過來的時候,卓興懷已經被五花大綁,而在他的對面,已經有一個身着鎧甲的人在冷冷的打量着他。
只是看了看身邊這些持戈以待的軍卒,卓興懷就知道這次自己是栽了,他看向對面那個將領:“楊總兵?”
將領的眉頭深深皺起,似乎很不滿意:“哪裏來的諜子?西域?還是蒙古?”
卓興懷給這話問的一愣,感情你們還不知道身份就把自己抓起來了?
可眼下這裏是什麼地方?是軍鎮!要真是被當成了西域和蒙古的諜子,隨便找個地方砍了埋起來都沒地說理去,他思考片刻,乾脆老實說了身份:“本官不是諜子,是錦衣衛千戶卓興懷!此行是奉王爺命,來看看鎮守涼州平涼的岷山衛而已!”
將領的笑容更冷了:“靖王爺?錦衣衛?錦衣衛會穿着這麼一身衣服鬼鬼祟祟的進軍鎮?飛魚服繡春刀呢?真當本指揮使沒去過長安?來人,拖下去砍了。”
披甲將領從椅子上起身往外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嘟囔:“還以爲斥候營那幫王八蛋在盯什麼人,還以爲能截個胡,結果居然是個胡言亂語的諜子,晦氣!”
一聽這話,再看看幾雙伸過來的手,卓興懷急了,連忙扭動兩下:“指揮使?大人,大人!下官真是王爺派來的,身上還有文書,大人看一眼!”
將領的腳步停住,有些狐疑的轉過身,使了個眼色讓兩個士卒搜卓興懷的身,沒想到還真搜出來一份文書。
士卒將文書遞上,將領展開一看不由眉頭一挑,這上面居然還真是卓興懷的千戶證明,一旁還用了王印,表明是欽差靖王的臨時晉升。
將領的手指在鮮紅的王印上摩挲了兩下,有些將信將疑。
難道還真是錦衣衛?靖王瘋了派諜子進軍鎮?
他想起些傳聞,臉色凝重了些,往前走了兩步暴露在光線裏,只見這將領年紀四旬上下,看容貌平平無奇,但生了一臉的絡腮鬍,一雙大小眼死死的盯着卓興懷,雖然貌不驚人,但配上身上的鎧甲還是有幾分威嚴:“錦衣衛的千戶爲什麼會鬼鬼祟祟的像個諜子?靖王...爲什麼會查岷山衛?”
卓興懷吞了口唾沫,心知暫時算是沒性命之憂了,可這幫當兵的萬一真把他宰了事後也找不到人說理去,眼下只能先糊弄過去:“王爺奉旨巡視涼州,回程途徑平涼,知道岷山衛是鎮守涼州平涼中間西域通道的唯一衛所,便指派下官前來查看衛所情況,好做到心中有數...”
這大鬍子將領的話一出口,卓興懷就有些爲難了,沒想到這人看起來有些蠢,但還挺精明的...怎麼辦?難道要說實話,是王爺派他們來查總兵父子?
想到總兵楊公宜,卓興懷忽然開口:“這位大人...是岷山衛指揮使谷欣德谷大人?”
“正是本官。”
“下官可否面見總兵大人?”
谷欣德的臉色一瞬間陰沉了下來,總兵,又是總兵,爲什麼每個人一提到岷山衛就想到總兵楊公宜?
明明總兵只是個空頭官階,他楊公宜不過就是個侯爵,憑什麼一直壓在自己頭上?
自己纔是岷山衛的指揮使!
卓興懷小心翼翼的觀察着谷欣德的臉色,當看到谷欣德聽到總兵楊公宜的名頭時臉色的突然變化,他突然心中一動。
谷欣德並沒有應下卓興懷的請求:“面見楊總兵?有什麼事非得和總兵大人說?”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不如說給本官聽聽?沒事,本官的時間還很多。”
......
敲門聲響起,正在提筆寫着什麼的顧懷頭都沒擡:“進來。”
走進書房的是白和同,他的臉色有些凝重:“王爺,派去岷山衛的錦衣衛...從兩天前,就一直沒傳消息出來了。”
顧懷放下筆,有些出神:“看不出來,岷山衛裏邊的門道還真深...卓興懷他們應該是被抓了,不然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
“卑職也是這般想的,”白和同猶豫了一下,“但足足五十多個錦衣衛...岷山衛難道真的敢?”
“有什麼不敢的,軍事重鎮,派錦衣衛去查探本身就不佔理。”
顧懷從書桌前起身,慢慢走到窗邊,眉頭緊鎖,這事...有些麻煩了。
關鍵還是低估了岷山衛,因爲有軍鎮存在的原因,顧懷纔敢派出錦衣衛去查探消息,畢竟軍鎮里人那麼多,每天進出的人也肯定不會少,岷山衛難道能做到盯緊每一個人?
但依着現在的情況來看,岷山衛可能真的做到了,不然五十多個錦衣衛不可能一點消息都傳不出來。
他們現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而且這事顧懷根本沒辦法拿來做文章,說不定...還要被楊公宜倒打一耙。
派親衛查探軍事重鎮的情報,你顧懷想做什麼,造反嗎?
借住的這棟宅子是平涼知府的私宅,環境很優美,但站在窗邊看着花園的顧懷心情卻一點都不明媚。
果然不愧是個總兵啊,楊公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