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官員都看向了工部尚書祝文,只見他眉頭緊鎖,臉色青白交加,儼然也是不滿惱怒到了極點。
不管怎麼樣,就算不給祝文面子,也得給朝廷面子,哪怕祝文一點功勞沒有,也得在摺子上加上,朝廷可以不賞,但你顧懷不能不提,同朝爲官,又是一同去了地方,這點面子都不給?
這已經不是打臉了,這已經是羞辱。
盧何意味深長的看了顧懷一眼:“既是爲平叛賑災請功,祝尚書代表朝廷前往地方賑災,怎的沒有名字?靖王爺莫非是忘了?”
看熱鬧不嫌事大,盧何和何洪是一夥的,和顧懷也多少有些關係,反正祝文不是他的人,他又覺得這件事情有些詭異,自然是要給顧懷搭好臺子自己看戲。
顧懷果然沒讓他失望,只見顧懷頓了頓,隨即道:“孤沒有忘,相反,孤回京路上,一直在想這件事情。”
他看向祝文,笑道:“祝尚書出京賑災,賑出個民變,讓孤出京救火,孤還得在請功摺子上給祝尚書加名字?”
“靖王莫要血口噴人!”祝文挺身出列,“民變與本官有何關係?本官身爲文官,沒法帶兵平叛,不然區區民變,何足掛齒?”
他猛的一揮袖子:“倒是靖王血洗涼州官場的事又怎麼說?多少官員破家滅門,只是因爲靖王說他們貪腐?證據未曾解押入京,反倒是靖王輕飄飄一句他們貪腐,就將其定罪處置,此等行徑,朝廷法紀何在?”
顧懷眉頭一挑,這是要倒打一耙?
也好,反正也要撕破臉了。
他笑了笑:“證據?孤還在涼州時,便已將證據解押入京了,此事...祝尚書不知道?”
祝文猛然一驚,他還真不知道!7K妏斆
看顧懷現在這個神態,涼州的事難道還沒完?
本以爲顧懷在涼州行事那麼囂張跋扈,回了京之後會老實些,自己在涼州對顧懷也算是處處忍讓,一是心虛,二是沒必要和藩王鬧翻,結果看顧懷的樣子,還不肯將此事放下?
顧懷不提他,他不提顧懷,這件事就此作罷,你顧懷邀你的功,我祝文繼續當尚書,難道不美?
他咬了咬牙:“本官回京之後未曾過問此事,不知道也是應該的。倒是靖王,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說本官引起民變,此言證據何在?”
旁邊的官員們本來打好了一肚子腹稿準備再顧懷述完職後就狠狠彈劾於他,可現在祝文先和他掐起來了,於是百官們都默默看起戲來,見到場中氣氛越來越激烈,他們的目光也越來越戲謔。
不僅不再請功摺子上加名字,還彈劾起來了?靖王和祝文是分贓不均,還是早有舊怨?
不少從祝文哪兒得了些收穫的官員卻是心中一緊,靖王這...該不會是早有預謀的彈劾吧?
當初他們鼎力支持祝文去賑災,就是看中了回報,這是大魏不成文潛移默化的潛規則,當官的,手腳都有些不乾淨,你祝文出京賑災撈了點,是咱們支持你你才能去,事後分點很正常。
不等他們想個明白,顧懷繼續開口了:“證據?巧了,孤正好帶在了身上。”
這一刻顧懷彷彿化身成了百寶袋,只見他從藩王服寬敞的袖口裏又取出一樣東西,看起來比摺子厚的多了,祝文的瞳孔卻猛的一縮。
那是本賬簿。
顧懷用手拍了拍賬簿,好像在抹去那些並不存在的灰塵:“朝廷賑災款七十多萬兩銀子,加上從涼州邊緣三府調撥的糧食,還有府庫的稅收,都記在了這賬簿上,那些銀子究竟去了哪兒,要不要孤替祝尚書回憶一下?”
從顧懷拿出賬簿的那一刻,祝文的臉色就變得鐵青,他怎麼也想不到,在涼州沒有和他算賬的顧懷,竟然在長安朝堂陰了他一手!
本以爲這件事出涼州就結束了,可顧懷這舉動又是什麼意思?
涼州平叛賑災劃上了句話,人已經回了長安,現在你居然還想翻舊賬?
證據?這證據有什麼用?龔文信的腦袋早就掛在了城牆上。
想了想沒什麼紕漏,祝文冷笑一聲,拂袖說道:“賬簿?本官從未見過,靖王此言何意?若是污衊於本官,本官絕不會善罷甘休!”
顧懷也從來沒想過祝文會認罪,他沒有把賬簿交給小黃門,而是嘆了口氣翻開:
“朝廷賑災七十萬兩,分兩撥運到,第一撥三十萬兩白銀,實發各縣賑災二十三萬五千兩。”
那些和祝文有些牽扯的官員們紛紛鬆了口氣,發了接近八成,不得不說祝文還是...挺厚道的。
能不厚道嗎,以往貪的狠的多了去了,連有些不清楚此事現在才聽到的官員也有些納悶,哪怕這賬簿是真的,現在此事都劃傷了句號,顧懷提起來做什麼?
才貪幾萬年銀子,祝尚書的手一點都不黑啊。
將百官神態一一收在眼中,顧懷心底冷笑不已,看來他還是低估了這批蛀蟲的接受能力,幾萬兩賑災銀子,看來在他們眼中什麼都不算?
他翻了一頁,聲音冷戾:“第二撥賑災銀兩四十三萬兩白銀,實發...二十二萬七千兩。”
顧懷收起賬簿,面帶微笑:“祝尚書知不知道,這前後接近三十萬兩白銀,去了哪兒?”
大概是前面的鋪墊起到了效果,聽到這個數字,百官譁然不止,一時間所有人都震驚的看向祝文。
接近三十萬兩銀子不翼而飛?這事要是真的,祝尚書那就不是手黑了,是他孃的比常人多了兩隻手。
貪了一半多?!
連盧何的身影都晃了晃,這數字他聽了都心底一抖。
唯獨最上方的何洪面色不變,拂塵輕擺,好像這一切都跟他沒關係。
而他的手,卻不知不覺的握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