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篡魏 > 第二百三十一章 算命
    這個時代,女子的生辰八字是需要保密的,一般只有到寫婚書的時候才用得上,這麼個爲虎作倀的老頭,就要自己的生辰八字?

    柳瑩搖了搖頭:“生辰八字不能講,就這麼算吧。”

    觸及到自己的專業領域,哪怕知道眼前人可能是自己性命能不能保下的關鍵人物,陳夫子還是有些不樂意:“姑娘,諱還不忌醫呢,在下怎麼說也是正統學過道家命數一說的,不知生辰八字,如何能算?”

    “那就算了,”柳瑩琢磨了下,“真要會算命,你怎麼會被關在這個地方?”

    陳夫子被這問題問的一怔,然後梗着脖子反駁道:“算命...算命的事情,能算自己的嗎?姑娘不懂其中門道,休要胡言!”

    一看陳夫子從諂媚變得鐵骨錚錚,柳瑩也有些喫不準了,聽說這以前堂堂涼州知府都極信任這陳夫子呢,難道真有些門道?

    她猶豫半晌,正想說出自己的生辰八字,一雙手卻按在了她的頭上。

    一直心思紊亂的柳瑩並沒注意到有人靠近,感受到一隻手按在腦袋上,她先是猛的一驚,然後就反應了過來,這地方王府裏的人都進不來,外面好多錦衣衛守着呢,而且這習慣只有公子纔有。

    果然,下一秒,一道溫暖的嗓音就響起了:“傻得很,他要會算命,龔文信能上刑場?”

    柳瑩傻乎乎的擡起臉:“公子...”

    聽了半晌的顧懷自然知道柳瑩想算什麼,不知道怎麼開口,所以纔沒現身,看着柳瑩心亂到自己靠近了都沒發現,不由心中一嘆,只覺得這妮子多半是把依賴感當成了喜歡。

    可聽到柳瑩要報生辰八字,他也顧不上氣氛了,直接出來打斷。

    室內很黑,站開一些就看不清楚,但靠的很近,顧懷還是看清楚了柳瑩的身影。

    蹲着的柳瑩裙裝繃的有些緊,從背後看下去,曲線一覽無餘,在盡頭做了個完美的收尾,那天夜裏的情景一下子出現在了顧懷的腦海裏。

    趕緊收回目光,顧懷心頭默唸了兩聲罪過。

    大姑娘找人算姻緣,被要算的心上人抓了個現行,饒是柳瑩平時大大咧咧,此時也不由鬧了個大紅臉,她趕忙站起,抓住了顧懷的袖子,弱弱的說不出話來。

    拍了拍柳瑩的小腦袋,顧懷看向從他現身就撲通跪地的陳夫子:“孤不信神鬼之說,所以也不信算命,要想靠這個保命,不夠。”

    鐵籠裏的陳夫子整個身子都在抖,不敢擡頭看顧懷:“王爺,草民或許是有助紂爲虐,但罪不至死啊王爺!還請王爺饒草民一命吧!”

    “龔文信貪了多少糧食,多少銀子,你清楚。”

    “涼州因爲這個死了多少難民,你清楚。”

    “祝文那幫人昧了多少賑災銀子,你更是做了賬簿。”

    顧懷臉上出現了深深的迷茫:“那你憑什麼覺得,那些難民就該死,你就不該死呢?”

    他所有的心情都被這一句罪不至死破壞了。

    原來首惡不是你,你就不用爲自己做下的事情負責?

    陳夫子已經沒了之前要算命時候的仙風道骨,把頭磕的砰砰直響:“王爺,草民知錯了,草民不求保得一條性命了,只求王爺能放過草民一家老小!”

    顧懷微微低頭,看着這個多少還惦記着家人的老朽:“本來打算明早把你移交三司的時候,再和你說這些,但既然你主動問了,那孤就和你說說。”

    他負手走近鐵籠兩步:“涼州貪腐案孤已經結案了,你上不上刑場,全在孤一念之間,之所以把你留到現在,是因爲孤在長安還要辦些事情。”

    “還記得祝文貪的那些錢嗎?涼州是不是有很多人都在心裏暗罵孤只會在涼州抖威風,對長安下來的貪腐官員充耳不聞?現在孤可以告訴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孤已經上了彈劾摺子,明日一早,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司會審,涼州貪腐一案,還沒有完!”

    顧懷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不敢擡頭的陳夫子:“所以孤留着你是爲了什麼,現在知道了嗎?”

    陳夫子身子猛地一抖,有些想要擡頭,最後還是深深的俯了下去:“草民知道了。”

    “孤完全可以騙你,告訴你只要老老實實把知道的說出來,當個證人,和祝文對簿公堂,孤就饒你一命,”顧懷的目光在暗室裏彷彿在兩道寒光,“但孤不想這麼做,因爲你是老實認罪,還是妄想反咬孤一口,讓祝文那些人把你的命救下來,孤都不在乎!”

    他冷笑一聲:“當然,你可以試試,也許能讓孤自食苦果呢?到時候不僅你的命能保住,你的家人也不會有事,說不定還能爲你的東翁...沉冤昭雪?”

    跪着的陳夫子終於敢擡起頭了,他的脖子好像有萬鈞重量,在聽到顧懷根本沒打算放過他之後,這些重量才減輕了些,讓他能夠一點一點的擡頭,對上顧懷冷漠的眼神。

    片刻之後,他的頭又垂了下去,原本帶着些哀求的聲音也變得平靜下來,彷彿真正的變成了一個老人:“草民不敢,龔文信罪有應得,草民...願意指證。”

    顧懷挑了挑眉頭,儼然是很驚訝於陳夫子的變化。

    不過他也沒打算細問,正如他所說,他...不在乎!

    三司會審這道程序,只是爲了把事鬧大,何洪纔是出力的人,自己只需要帶着錦衣衛等結果。

    堂堂掌印太監,內閣的實際領導人,這點事情都做不到,他何洪一把年紀活到狗身上去了?

    而且就算是彈劾不成功,他顧懷能損失什麼?大不了當自己沒說過那些話,老老實實回涼州一邊積蓄力量一邊看長安風起雲涌。

    真以爲你陳夫子能和孤做買賣?誰給你的膽子拿那些枉死人命不當回事?!

    他轉身走出暗室,一旁的柳瑩急忙跟上,聽着遠去的腳步聲,地上的陳夫子一動不動,好像失去了所有希望。

    只剩下顧懷的聲音迴盪:“孤不需要你做什麼,只需要你老老實實把做過的事情說出來就行,你的家人現在還在涼州,貪的那些東西,孤會用來賑災,但孤也沒下作到對你的家人動手,看在這些年你也算是處理了不少涼州政務的份上,孤會安置你的家人,給他們留下些足夠生活的東西。”

    “至於以後,你的家人與孤再無關係。”

    “該怎麼做,你自己看着辦,還是那句話,孤不在乎。”

    陳夫子的身子動了動,但終究還是被埋在了黑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