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篡魏 >第二百三十四章 審案
    聽了這夾槍帶棒的話,越子真鬆了鬆眉頭,他點了點頭:“王爺說的倒也在理,那便繼續說下去吧。”

    跪在地上的陳夫子時隔一夜再次聽到顧懷的聲音,卻是沒那麼失態了,大概是顧懷的態度和太過直白的話語讓他熄滅了那些念頭,此刻乾脆直白的說了下去:

    “這幾年來,涼州府庫便是這般慢慢被掏空的,每年入秋龔知府都會派草民去涼州各地清繳稅收,方便做賬,可後來...後來龔知府的胃口越來越大,蟲害受潮的糧食比例報的越來越多,草民有心勸阻,但龔知府彷彿...彷彿着了魔那般,一直到了今年。”

    說到了重頭戲,陪審衆人都微微打起精神,連三司主官都微傾身體。

    “今年涼州地龍翻身,又遇見大旱,朝廷下令撥府庫糧食賑災,可府庫...府庫根本沒多少糧食,草民有勸過龔知府把私庫糧食拿出來賑災,可龔知府...龔知府根本不聽,只把府庫最後的一點存糧運到各縣,然後就只賑了幾天的糧就斷了。”

    越子真撫了撫鬍鬚:“所以民變就是這麼來的?”

    “也不是,龔知府說了,那些百姓再怎麼鬧,也鬧不起來,反正已經賑了災,到底運出去多少糧食還不是地方說了算,朝廷一向不管涼州,就算是餓死再多人,也沒人下來查。”

    聽到這話,三司長官同時皺了皺眉頭,連祝文也睜開了眼睛,而那些陪審的官員更是早就按捺不住了:“龔文信該死!”

    “確實該死,這等地方父母官,簡直是國之蛀蟲!”

    “王爺殺的好!”

    眼看又扯到了個死人身上,越子真舉起驚堂木就想拍下去,可顧懷說話了:

    “諸位,涼州府庫貪腐案已經結案了,孤在涼州時便對百姓說過,此番涼州劫難,既是天災,也是人禍,天災朝廷可以想辦法,但人禍卻只能靠刀來解決,如今涼州官場是乾淨了,可賑災貪腐案纔是接下來要審的案子,諸位不用義憤填膺,且聽此人繼續說下去。”

    他看着陳夫子笑了笑:“繼續。”

    陳夫子吞了口唾沫,繼續說道:“本來龔知府說拖到下雨就一切都好了,還可以趁着旱災賣糧食賺一筆,可朝廷派人下來賑災了,龔知府一聽這個消息就慌了神,連忙找草民商議,草民...草民就出了個主意,讓龔知府把...把來賑災的大人們一起拖下水。”

    終於說到了點上,越子真目光炯炯:“然後呢?”

    “然後就是賑災的大人們到了臨洮,龔知府連開了三天宴席,之後的事草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後來龔知府就讓草民做簿子,記下了那些入庫的...賑災糧款到底去了哪兒。”

    越子真微微點頭:“來人,取證物!”

    那本顧懷從涼州到來的賬簿被放在了三司長官的桌案上,越子真和其餘兩人謙讓了一番,這纔打開賬簿,細細看了一遍。

    只掃了幾眼,他的臉色就變得凝重無比,他看向陳夫子:“這上面的記載,可屬實?”

    “絕無錯漏,”陳夫子頭都不敢擡:“都是草民一筆一筆親手記下的。”

    他不敢去看那本賬簿,不敢去看曾經被龔文信拿着和自己描述的未來,他害怕只要一擡頭,勇氣就會不見了。

    沒人比他清楚那上面到底記了些什麼,沒人比他知道...顧懷那一番看起來毫無威脅的話聽起來寒意有多大。

    越子真嘆了口氣,看向陪審的其餘兩司長官:“若是此物記載屬實,那麼涼州賑災...確實有貪腐一說。”

    聽見這話,兩司長官反應各不相同,大理寺卿若有所思,而刑部尚書臉色則是沉了下來。

    他看向臺下祝文:“所以最重要的問題就是...這本賬簿如何定義?這裏是長安不是涼州,這本賬簿上記的東西,誰能說一定是真的?就算這人說的是真的,龔文信之前確實有貪腐之舉,難道憑一個只有秀才功名的人的話語,還有一本賬簿就可以確定賑災官員貪腐?”

    衆人紛紛點頭,是了,最重要的問題不是這個人說了什麼,賬簿記了什麼,而是...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涼州的案子已經過去了,朝廷審案不能只靠一點可疑就確定罪名,更何況是個尚書?就算顧懷把這人證物證拿了出來,要到涼州確認,一來一回得花上多少時間?而且涼州官場給顧懷收拾得那叫一個乾淨,該怎麼查證?

    連祝文的嘴角都勾起一絲笑意,沒錯,這就是他篤定顧懷拿他沒辦法的原因,當初在涼州不動手,如今在長安想給他定罪,卻是難了。

    越子真猶豫了下,開口緩解了這種尷尬:“賑災貪腐若是爲真,便是石破天驚的大事,這種事情不可等閒視之,但凡有風吹草動,就值得查了,而且靖王爺不也說了麼?若是最後水落石出,祝尚書並無貪腐之舉,靖王爺自然會有個交代。”

    一旁的大理寺卿連連點頭,也出聲贊同:“靖王爺肅清涼州官場,又親自彈劾賑災貪腐一案,此乃拳拳報國之心,各位且聽靖王爺還有什麼話說。”

    三司長官裏的兩個發了話,而且隱隱都有些偏向顧懷,刑部尚書愣了愣,臉上的陰沉更濃了幾分。

    難怪不把祝文送到刑部,都察院現在被何洪弄得烏煙瘴氣他知道,可大理寺又是什麼時候和何洪搭上線的?

    最關鍵的是,顧懷和何洪到底什麼關係?

    他冷哼一聲,重新坐了下來。

    旁邊的衆官員都把目光投向了顧懷,準備聽聽看這原告怎麼說。

    一道道目光猶如一根根絲線,捆縛在顧懷的身上,他的眉頭微微挑起,隨即乾脆站起了身子,慢慢走向堂中。

    “你們是不是在想,賬簿可以作假,人證可以作假,孤要拿什麼彈劾堂堂當朝尚書?”

    “雖然孤很想說這些東西已經足夠定罪了,哪怕要再去涼州查一趟,最終也不會有什麼意外,但想想你們的脾氣,孤還是決定換一種說法。”

    他走到祝文對面,和一點都不像個囚犯的祝文對視起來:“祝文,是不是覺得這件事的痕跡你全部都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