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指了指一旁的座椅，讓任萬彬坐下，自己也回到椅子上，好奇詢問：“只是什麼？”
他確實有點好奇，之前在雙江和任萬彬分離，當時就看出來這漢子本性還是老實，想回故里好好生活，只是聽他的意思，那兩個侍衛已經幫他銷案了，而且也回了涼州，看來還是出了些意外，讓任萬彬又離開了徐州？
這可真是想什麼來什麼，柳清要照看商號，柳瑩要看着琉璃生意，自己身邊本來就缺人，這下子是真的只剩侍衛了，任萬彬這漢子性格很不錯，做事也還算穩重，最關鍵的是還會武功，說不定還能成爲自己的臂助...
可事情還是要問清楚好。
任萬彬猶豫了一下，在顧懷的目光下有些羞愧，半天才擠出來些話：“王爺...王爺有所不知，草民回到徐州，銷了案子，本來只想安心當個佃戶，可當年的地已經被官府收了，便生了些去員外家裏做工的想法...”
顧懷點了點頭，這個倒是很正常，跑了那麼些年，還是畏罪潛逃，家裏的地肯定是被官府收了，自己當初也沒想到這茬，不然乾脆讓那兩個侍衛一起解決了。
不過任萬彬這一身功夫淪落到去給別人打工...
“也是草民運氣好，還沒開始做工，就聽到縣裏招捕快，草民想着之前也學過技擊本事，便想去看看能不能被選上。”
顧懷倒是沒有對這些繁瑣小事覺得厭煩，最近在長安天天被搞得焦頭爛額，偶爾聽聽也還不錯。
“後來呢？”
“草民因爲身體強壯，又因爲之前銷案時候傳出來些風聲，縣裏的人知道草民遇上了貴人，便讓草民做了捕快。”
怎麼聽怎麼都是好事啊，喫官家飯不比種田好？任萬彬又是怎麼落到這個境地的？顧懷有些想不通。
看着顧懷皺起來的眉頭，一直偷偷觀察的任萬彬有些急了：“若是這樣下去，草民也不會離了徐州，只是...只是草民後來遇上了個姑娘，是...是那員外家的。”
顧懷嘴角露出些笑意，果然，就說任萬彬這體格，還當了捕快，再加上當初敢因爲不平殺官的脾氣，誰能欺負他？原來是因爲女子。
“草民...草民是真的很喜歡那女子，那女子對草民也有些情愫，”任萬彬臉都紅了，“草民巡街的時候總是偷偷去見她，一來二去，就私定了終身...”
顧懷眉毛一挑，這貨平時看起來挺老實，沒想到也是個厲害人物。
員外家的姑娘也被他哄的團團轉？還私下定了終身？對於那些大家閨秀來說，還真是迷上了任萬彬。
他的八卦興趣起來了：“然後？”
任萬彬的情緒忽然低落下來，連腰也彎了幾分：“可那員外...不同意，不僅是斷絕了草民和那女子的來往，還將她關在了閣樓上，更是當衆羞辱於草民，說...”
任萬彬咬了咬牙：“說草民家中無親眷，身上無閒財，只是個卑賤的捕快，何德何能能娶他女兒，他女兒是要嫁給大戶子弟的，讓草民死了這條心。”
窮小子愛上富家女，在後世也許還能努力努力，可在這個時代，一個門當戶對就能壓死窮小子。
“草民當時有些憤怒，可回去之後想了想，又覺得有些是對的，就像那員外說的，草民只是個捕快，一個月拿着那麼些月錢，只夠養活自己，怎麼能讓心上人過上好日子？”
看着任萬彬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因爲這事腰都彎了，顧懷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還是安慰道：“有些事情不能這麼算，真喜歡一個人，只要能在一起，生活只要還能過的下去，就夠了。”
大概是沉浸在情緒裏，任萬彬極其大膽的搖了搖頭，反駁了顧懷的說法：“不，不夠的。”
“草民是真的想給她好日子，但一不會讀書識字，二不會經商走貨，這麼些年闖蕩，也只能在碼頭扛包，草民實在沒信心能讓那員外答應將那女子嫁給草民。”
顧懷會意：“所以你就離了徐州，想出來討個出路，好回去娶她，一路到了長安？”
任萬彬點了點頭：“是！”
顧懷嘆了口氣，想了想：“這樣吧，孤給你兩個選擇。”
“第一個，當初你也是救過孤的命的，這恩情孤還沒忘，如果你願意，孤現在就可以撥些銀子，再派人和你一同回去，風風光光的娶了那女子，從今以後就在徐州好好過日子。”
他擺擺手阻止了準備開口的任萬彬：
“還有第二個選擇，既然來了長安，又到了孤的府上，證明你還是想靠自己出人頭地的，別覺得自己沒讀過書不會經商就沒什麼出路，孤告訴你，孤的身邊恰好有位置適合你。”
他笑了笑：“侍衛首領，怎麼樣？現在在王府裏面當侍衛，再過些日子...就不一樣了。”
“最關鍵的是，孤能保證，以後你一定會慢慢爬上去，然後揚眉吐氣的衣錦還鄉娶了那心儀女子。”
“你會怎麼選？”
任萬彬沒有猶豫，他能來長安，本就是打算靠自己闖出些名堂來。
第一個選擇固然誘人，但他任萬彬實在沒臉讓王爺一幫再幫。
實際上王爺能開口讓他做侍衛首領，就已經讓他有些惶恐了。
自己只不過是當初順手救了王爺一命，何德何能能讓王爺如此看重？能當個普通侍衛，伺機立功就差不多了，一來就當侍衛首領...
“能不能讓王府侍衛服你，那是你的事情，孤給了你一條路，能不能闖出來，也是看你自己，說白了你任萬彬不比任何人差，一身武功，做事有豪氣，當個侍衛確實有些屈才，不過在孤身邊，最不缺的就是立功的機會。”
他走到從椅子上站起撲通一聲又跪下的任萬彬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長安這地方很兇險，但也永遠不缺出人頭地的人。”
任萬彬有些哽咽，一頭磕下：“王爺...”
“去庫房領衣服，領牌子吧，讓他們給你提前發一個月的月錢，”顧懷負手往外走去，“對了，順便記得給故里去一封信，小心那姑娘被他父親逼着嫁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