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右打量了一下,這裏和金玉閣門口不一樣,圍觀的人多半是些老百姓裝扮,他的心放了下來,一揮手:“趕人!”
侍衛們對這活兒早就習慣了,聽了老爺號令,一個個開始擺出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狠狠一推前面的人:“讓開!”
耀眼的寶光頓時閃瞎了白遲的眼。
琉璃、琉璃...全是琉璃!
擺在地攤上的琉璃!
白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自己是出現了幻覺?琉璃什麼時候變成了大白菜?金玉閣一下子拿出這麼多就算了,地攤上都有琉璃賣?
他從侍衛們開出的道走到了地毯前,看向那幾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相貌古怪的人:“這...怎麼賣?”
白遲這輩子都沒想過有一天會在地攤前面問價錢。
蹲着的幾個人中,相貌最爲奇特的一個人擡起頭來,上下打量了一下白遲,眼睛一亮,磕磕巴巴的說:“這...這個!寶貝!很便宜!”
白遲心中一動,這些人...不是漢人?
口音聽不出來是哪兒,像是勉強懂些漢話,回答只能算是懂個意思,嗯...很合理。
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一尊琉璃像上。
快步上前,他強忍着想撲上去的衝動,指着那尊琉璃觀世音像:“這個怎麼賣?”
蕃商嘰裏呱啦一陣,看着白遲一頭霧水的模樣,他突然伸出一隻手:“五...五千!”
白遲心頭一跳,五千?五千兩黃金?這琉璃像...要真是換了從前,公開拍賣還真能到五萬兩白銀...
看看這半人高的琉璃觀音像,看看這陽光下流光溢彩的模樣,如此渾然天成世間僅見的寶物...五萬兩還真是不算太高。
就算沒逛過地攤,白遲多少也是知道講價的,他猶豫了一下:“兩千兩,怎麼樣?”
“不不不...”那相貌奇特的男子連連搖頭,再次把五根手指懟到了白遲臉下:“五千...兩,白銀!不低!”
白遲差點直接暈過去,你大爺的,這琉璃是撿的不成?
五千兩...銀子?!
他嘴脣哆嗦着,立馬就想出聲答應。
簡直是賺翻了!老頭子要的只是一串佛珠,結果搬過去一尊觀世音像,老頭子豈不是要樂瘋!
他的手伸向那尊琉璃觀音像,打算驗過貨之後就直接交錢。
一隻手突然從旁邊伸出來,抓住了他的手腕。
生怕被人截胡的白遲不加掩飾的怒意涌上了臉龐,他擡起了左手,微微轉過身子,準備讓侍衛們直接動手。
可轉過去他就愣住了,眼前這人...他認識。
一個老和尚有些氣喘,破壞了些慈眉善目的佛像,他收回手掌立在身前,對着白遲微微一禮:“白施主,這尊琉璃觀世音像...可否讓給我們相國寺?”
白遲愣住了。
......
與此同時,已經到了金玉閣裏面的顧懷身後跟着範泓,正在一個個被展示出來的琉璃前面慢慢走着。
顧懷的目光範泓的手指微微轉去,一看之下頓時有些恍惚。
那個女子在大魏除了顧懷,其他人都不認識。
因爲那是許白,穿着長裙的許白。
是顧懷在作坊裏學着親手做出來的。
至於爲什麼會做一個許白的琉璃像,會讓許白的琉璃像流傳在世間...大概是顧懷想讓許白多一些在這個世界的痕跡。
除了自己,沒有人知道她,沒有人見過她。
這麼久了,那面古鏡再也沒有亮起來過,傷心欲絕的顧懷將古鏡留在了涼州,再也不敢拿出來看一眼。
可許白的音容笑貌還是深深的刻在了他腦海裏,連他都沒有想到,只是一個念頭,自己就可以把許白的琉璃像做的這麼栩栩如生。
如今還有一尊更大的,更完美的在他的房間裏。
收回目光,顧懷笑道:“如此裝扮,可能是天上仙女?孤也沒有在什麼典籍中見過,不過如此風姿...確也讓人一間就印象深刻。”
範泓點了點頭:“王爺說的有道理,這種打扮,確實從未見過,西域女子向來裝飾大膽,可也沒有這種全身裙裝...而且看起來,好像沒穿褲子?”
他擡起頭看着金玉閣的天花板:“仙女不穿褲子...”
顧懷沒好氣的打斷了範泓有些奇異的腦回路:“瞎想什麼呢,知道是仙女,還浮想聯翩?也不怕遭報應。”
他負手走開,範泓嘿嘿笑了兩聲,也跟上了。
這傢伙和顧懷的相處越來越自然隨意了,當然是以下屬和朋友身份自居的那種隨意,不忌諱開玩笑,但也會畢恭畢敬的表示尊重,顧懷倒是很喜歡這種氛圍,畢竟範泓這傢伙看來是要死心上他的船。
一個都察院右都御史啊...
再進一步就是言官系統的老大哥了,想象一下手下一堆打手的感覺,朝堂罵架一堆人一擁而上...
當初的二皇子就是這麼豪橫的。
可惜顧懷還是沒完全放下戒備,還是得再看看,畢竟範泓這半年來相當於是在幫何洪幹活,誰知道這傢伙會不會是個雙面間諜...
雖然看起來範泓好像什麼問題都沒有,但架不住這傢伙蹉跎了太久,一朝得勢,顧懷總覺得這種人會對權勢更加着迷,說不準就投向了何洪那邊。
湊上來的範泓繼續問道:“王爺叫下官一同來這鑑賞會,怎的不見王爺出手?”
“看看就行了,買來作什麼?孤看起來很有錢嗎?”
顧懷看着遠處又成交了的一筆交易,看着金玉閣的人和買琉璃的人都欣喜若狂,嘴角掛起一絲笑意:“孤可是個窮人...”
“王爺說笑了。”
“真沒說笑,你看看孤這身道服,進了長安都不帶換的,再看看你範大人,除了朝服平時穿的花枝招展一天一換,孤可沒你們有錢。”
範泓訕訕的笑了笑,沒接話。
王爺...真會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