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篡魏 >第三百一十四章 惱怒
    走到行宮的何洪依然沒有想明白這張紙上寫的是個什麼鬼東西。

    雲遮霧繞,中心點不明,前半段一直在問天,後半段一直在歌頌魏皇。

    盧何瘋了?平白無故上這麼封摺子?

    可摺子裏除了這張紙還夾了一張更小的紙,上面是對何洪說的:

    “何公公,老夫聽聞陛下很不滿那些道士寫的青詞,一時想到老夫當年也曾研究過這種文體,倒是頗有心得,公公也知道,若是陛下不滿意...所以老夫做了篇青詞呈給陛下,以安陛下修道求長生之心,還望何公公轉交於陛下,切記切記!”

    終究是吃了沒文化的虧,何洪根本不知道青詞這玩意兒是什麼東西。

    他本來有心把這摺子晾上幾天,等回去問問那些個讀書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再說,可翻來覆去的看了半天,何洪也沒發現任何問題。

    而且盧何說的很誠懇啊,這青詞就是修道祭天用的,陛下不滿意那些沒文化的道士寫的東西,盧何一個閣老親自上陣,說到底是爲了安撫陛下,讓陛下別出行宮。

    這是好事,只要這摺子不是說他壞話的,不是議論朝政的,那給陛下看看...好像也無所謂?

    所以何洪想了半天,還是把這青詞帶上了。

    至於給不給魏皇看,他還沒決定。

    守門的禁軍侍衛們對基本每天都來的何公公早就熟悉了,行宮在西郊,來這兒的行人很少,基本都不被允許靠近,所以何公公從馬車上下來的身影很快就讓侍衛們開始紛紛行禮。

    按道理說他們見到皇帝才應該行禮,其他時候堅守崗位當作什麼都沒看到就行了,可奈何...何公公不是一般人。

    行宮現在歸他管,大魏都快歸他管了,不行禮不行啊。

    大家都是討口飯喫,當禁軍又不用上戰場,在宮城呆着最重要的就是見人下菜碟,禁軍侍衛們實在是沒那膽量和何公公鬧彆扭。

    矜持的點了點頭,何公公走進了行宮的大門。

    行宮存在的意義,本就是給皇家避暑休憩的,遇上些大旱的年頭,長安城裏熱的能死人,這種郊外青山綠水相映的行宮就派上用場了,魏皇以前就曾經把行政中心搬到這裏來過。

    一座行宮佔地就近萬畝,而這樣的行宮,大魏天下共有十七座。

    儘管它們可能二十年都等不到一個魏皇去住一住。

    當然有很多要問了,這行宮佔地這麼廣,修建費用這麼大,維護還要花一大筆錢,造成財政經濟緊張,爲什麼魏皇不把它們撤了給農民種地,給百姓蓋房子?

    能這麼問的基本都不懂封建皇權到底是要塑造什麼。

    換句話說,皇帝可以節儉,但該有的東西不能沒有。

    要是皇帝和百姓一樣,天天喫大饅頭喝棒子碴粥,上朝穿的龍袍都漏風,住的地方和百姓也沒什麼區別,那問題就大了--百姓憑什麼敬畏你?

    封建要求獨裁,行政體系要求分權,這並不矛盾,皇帝作爲被神化的人,有些時候不得不鋪張浪費。

    不是沒有神經病皇帝想要過的跟普通人一樣,但下場往往都不怎麼好。

    宮城,行宮,皇家園林,窮奢極欲,是表現皇室和普通人身份的不同。

    兵權,軍隊,是最大的暴力機關,握在手裏纔會有底氣。

    行政權,任免官吏,是掌握了上升渠道。

    稅賦,國庫,是朝廷行政的基礎,是控制天下的手段。

    有了這些,才能建立一個政權,沒有這些,百姓們一旦想明白坐在上面那個和自己這些泥腿子沒什麼區別,那造反就變成了常事。

    大家都是爹生娘養,玩泥巴長大的,兩隻眼睛一張嘴,憑什麼你當皇帝我當農民?

    所以修建行宮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皇帝出巡,總不能住民居里?

    西郊的這所行宮,佔地極廣,修建得也極富麗堂皇,何洪慢慢的走着,還是有些琢磨不透袖子中那封摺子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想不通的事情干脆就別想,反正拿不拿出來也是他說了算,何洪打定了主意,還是得回去問問那些個讀書人。

    盧何這老傢伙心思彎彎繞繞的,最近自己有些看不懂他,可別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

    穿過亭臺樓閣,繞過水榭小湖,何洪走到了花園外面。

    不用問,魏皇肯定是在花園修道,他要是老老實實呆在大殿裏,那多半是躺在牀上出氣多進氣少。

    果然,花園外伺候的幾個宦官看見何洪來了,一點都不意外,直接大禮參拜。

    何洪腳步未停,直接走了進去。

    繞過能在冬天開放的花叢,何洪一眼就看到了繚繞的煙霧,透過煙霧依稀能看到兩個人影,都坐在玉牀上,何洪想起之前那些個道士說過的這樣可以隔絕天地,有助修行,不由心裏腹誹一聲,這大冬天的,不冷嗎?

    打定主意要讓這些個道士小心魏皇的身體,何洪靜靜的等待起來。

    三個香爐不停的散發着煙霧,把兩人的身影弄得有些縹緲,過了許久兩人才收起架勢,何洪彎着腰小心的擡頭掃了一眼,發現在魏皇旁邊的道士不是上次的天師。

    也對,那廝已經出京了,估計年前能到高麗,說不得還能在高麗過個肥年。

    魏皇中氣不足的聲音響起:“有什麼事?”

    “陛下,各地官員多有上書,向陛下請安,陛下下旨摺子不入行宮,老奴便想着來和陛下說一說,也好...”

    “朕說過了,這些事不要煩朕!”

    一句話出口,何洪就發現了今天的魏皇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趙天師,朕爲什麼總感受不到你說的那種道韻?到底什麼纔是道韻?”

    那道士紅光滿面,皮膚白嫩如嬰兒,他撫了撫長長的白鬚,勸說道:“陛下勿急,修道之人,最忌急功近利,須知陛下乃是真龍天子,於修道一途如有神助,可終歸還是需要時間的,這道韻...陛下尚需多多打坐靜心,才能感受到...”

    “夠了!”魏皇咳了兩聲,有些惱怒,“你們說的東西,朕完全感受不到,你們寫的青詞,從來沒得到過迴應,朕已經有些煩了!”

    “有這樣的時間,朕還不如批批摺子!”

    何洪和道士的心裏同時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