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這點心是要帶回去給夫人嗎?可是夫人不是回孃家了嗎?”車伕摸不着頭腦,主子又沒有嫡親姐妹,買這些甜膩的點心做什麼,主子自己也不愛喫啊!

    溫見洲心情好,也有閒心與他解釋,笑盈盈道:“這是送給一個朋友的,不是買給孃親的。”

    “哦,原來如此。”車伕恍然大悟,點了點頭,不再多問。

    後頭的溫三默默翻了一個老大的白眼,已經懶得吐槽了。

    馬車繼續悠悠行駛,經過一個裝橫精美的鋪子時再次停了下來。

    車伕幹瞪着眼睛眼睜睜看着自家主子走進了那間鋪子,擡頭一看,果然又是那間名動京城的“雲霓軒”。

    最近主子每次出門必定來雲霓軒買東西,當真是孝順啊!

    溫三要是知道了車伕傻愣愣的想法,估計會無比嫌棄地拋去一個大大的白眼,還要走遠幾步,免得被蠢鈍如豬的車伕拉低了智商。

    走進門之前,溫見洲低頭理了理衣袍,輕咳一聲,故作瀟灑地走進了鋪子內。

    正在招待客人的娜仁託婭聽到動靜,下意識回頭一看,竟然又看到了熟悉的面孔,不由得有些怔愣。

    還是一旁的夥計率先反應過來,餘光看到冷豔動人的掌櫃,眸光一閃,笑盈盈地迎了上去,“溫公子來了,可真是巧了,昨日剛到了一批新貨,侯夫人穿上定然十分好看。”

    “你有心了,賞。”溫見洲翹了翹嘴脣,不留痕跡地看了一眼對面,卻看見娜仁託婭半垂着腦袋,繼續與一旁的千金小姐說話,下意識皺了皺眉。

    溫三認命地掏出銀子,賞給了喜不自禁的夥計。

    “多謝溫公子!”

    娜仁託婭感覺到一股無法忽視的視線一直盯着自己,哪裏敢回頭看過去,只得勉強定住心神,繼續恭維着眼前的千金小姐。

    千金小姐倒是沒有心思繼續挑衣裳了,嬌羞地打量了許久溫見洲,一看他直勾勾地看着這邊,只以爲他這是在看自己,心花怒放不已,臉蛋一片緋紅。

    羞答答地走了過去,眨巴着水靈靈的大眼睛含情脈脈地看着溫見洲,聲音柔膩得能出水,:“溫公子好。”

    “嗯。”溫見洲百無聊賴地點了點頭,一見娜仁託婭只是恭敬地朝自己福了福身子,隨後竟然走到了一旁低頭不語,眼底閃過一絲不悅。

    千金小姐絲毫沒有意識到不對勁,只以爲溫見洲是對自己有意,故作矜持地抿嘴一笑,柔聲道:“之前在長公主的賞花宴上有幸見過溫公子一面,就記下來溫公子的無雙風采,沒想到今日居然還有幸見到溫公子,當真是有緣分呢。”

    溫見洲扯了扯嘴角,一言不發,不由得看了一眼眼前這位據說有一面之緣的千金小姐。

    很好,果然不認識。

    但他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地開口道:“這位姑娘,我還有要事在身,可否讓讓。”

    千金小姐面色一僵,只聽到幾聲嗤笑聲,難爲情地只恨不得鑽進地底去,委屈地紅了眼眶,再也受不住旁人異樣的眼光,提起裙子落荒而逃了。

    娜仁託婭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幕,看來她的鋪子又少了一位客人,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七回了,真好呢,溫二公子可真是會給她找麻煩。

    一見麻煩精終於走了,溫見洲也不在意鋪子內的其他客人打量的眼神,餘光瞥了一眼娜仁託婭,只見她依然低着頭不說話,心中有些喪氣。

    “咳,掌櫃的,家母想要定一件春衣,不知鋪子內可有新鮮樣。”

    一見躲不過了,娜仁託婭無奈地走上前去,恭敬道:“如今還不到賣春衣的時候,不過溫公子若是想要,那自然是可以先定下來。”

    “那就先定下來吧,你把樣式拿過來讓我瞧瞧。”溫見洲擡了擡下巴,故作矜持地走上了二樓。

    娜仁託婭應了一聲,從容地拿起一個冊子,招呼一個夥計一起漫步走上了二樓。

    “你怎麼這般客氣,就算是有外人,也不用這般冷着一張臉吧。”溫見洲含笑招呼娜仁託婭過來。

    娜仁託婭面色不變,垂眸輕聲道:“身份有別,溫公子乃是侯府公子,奴家不過是一個小掌櫃,自然得尊敬些。”

    聞言,溫見洲一噎,沒好氣地瞪了一眼眼珠子亂轉的夥計。

    夥計忙識相地走了出去,只當沒看見娜仁託婭不可置信的眼神,還順帶關上了門。

    一看見靜靜等候在門口的溫三,夥計朝他討好一笑,越發佩服溫三,不愧是溫公子跟前最得意的手下,果然識相啊!

    屋子內卻一片肅然氣氛。

    娜仁託婭率先打破沉默,只當沒看見溫見洲有些委屈的眼神,輕聲道:“溫公子,這裏頭都是新出的春衣樣式,你看看吧。”

    “先放着吧。”溫見洲嫌棄地把冊子推得老遠,指着桌子上的點心笑盈盈道:“這是我方纔特意去寶悅齋買回來的點心,這可是我好不容易從寶悅齋大師傅那裏買回來的,說起來那個大師傅名氣可真大,一天竟然就只做十份點心,若不是我還有些面子,恐怕還買不到這個點心,這可是新鮮出爐的,你快來嚐嚐。”

    “怎麼,你不是最愛喫桃酥嗎?怎麼不喫啊。”溫見洲拿出一塊點心,笑盈盈地遞給了娜仁託婭。

    娜仁託婭咬了咬牙,瞪着大眼睛看向溫見洲許久,卻發現他絲毫沒有不好意思,反而朝她彎了彎脣,頓時一肚子憋屈勁沒處撒,僵硬地接過桃酥,食不知味地咬了一口。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最近一直時不時就打着替寧侯夫人買衣裳的藉口來她這裏,別說是她自戀,實在是溫見洲的動作太自然了,且總是拿好些她喜愛的點心或者其他小玩意過來,她屋子裏已經堆了一大堆東西了。

    但是他從前不是向來不會多看自己一眼的嗎?怎麼自從她搬到京城來以後,他反而經常在她面前出現。

    若是以前,她定然喜不自禁,恐怕還會高興得落淚,但……

    如今可不一樣了,她已經向過去道別,換了一個清清白白的身份涅槃而生,她已經不想再去回想從前那些孤苦過往。

    過好眼前的日子,幫曦兒經營好雲霓軒,就是她如今最大的念想了。

    至於其他事情,她早就學着放下了,不想再像以前那樣不管不顧地扎進去,到頭來只剩下頭破血流是悲哀。

    但如今溫見洲的動作,她倒是越發看不懂了,她也不想去深想,只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還有些惴惴不安,若是寧侯府的人知道了,會不會以爲這都是她的手段,從而敗壞了曦兒的名聲?

    想到這裏,娜仁託婭坐不住了,不留痕跡地放下了手中的桃酥,拿過桌子一端的冊子,恭敬地遞給了溫見洲,“溫公子還是快些選吧,免得耽擱了侯夫人的春衣。”

    一見娜仁託婭竟然又裝作不懂的樣子,溫見洲氣得咬牙,但這是自己提出來的藉口,他哭着也要把它嚥下去了。

    於是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道:“勞煩掌櫃了!”

    娜仁託婭何嘗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他,但也只當做沒看見,順從地低頭不語。

    溫見洲越發氣餒,他有這麼可怕嗎?至於這樣躲着自己?

    雖然說他從前對她態度一般,但混跡青樓……咳咳,風花雪月場所已久的他記得她從前眼裏可是對他有情意的,怎麼如今倒是這般冷情呢?

    難不成是他搞錯了?

    其實他也還沒有徹底搞明白自己的心意,只是覺得最近總是想見到娜仁託婭,但好像又沒有像霍景琛對江禾曦那種非她不可的情意。

    他想多試探試探自己的內心,奈何總是不盡如人意。

    看着故作懵懂的娜仁託婭,溫見洲幽幽一嘆,既無奈又有些說不出來的委屈。

    晶瑩剔透的雪花飄飄灑灑墜落在光禿禿的枝幹上,壓墜了枝頭的紅梅,遠遠望去,紅梅白雪,綠瓦白牆。

    馬車悠悠穿過朵朵紅梅中,噠噠的馬蹄在皎潔的雪地裏留下一連串可愛的印子,華貴的馬車最終停留在梅林深處的一個精巧小院子處。

    溫見洲披着狐裘斗篷,漫步走了過去。

    叩叩叩的敲門聲響起。

    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咔嚓一聲,與白那張脣紅齒白的娃娃臉露了出來。

    “表公子,你來了,快進來吧,主子已經等候多時了。”

    “無恙也真是的,談事情便談事情,爲何要選這麼一個偏僻的地方,害我走了老半天。”這一路上的風雪早就讓溫見洲有些不耐煩了,乍一見到與白,可不得揪着他多抱怨幾句。

    “你看我的鞋襪,全都溼了!”

    與白忙解釋道:“表公子見諒,我們主子也是被逼的沒法子了,如今仍是過年,府裏整日接客送客,吵鬧得緊,我們主子想要個安靜,這不就選了這地嗎。”

    “罷了,就當是躲過長輩的嘮叨了。”溫見洲不免想起自己這幾日家裏的喧鬧,也有些後怕,擺了擺手,此事就算揭過了。

    幾人漫步走進暖洋洋的屋子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