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孃家有個侄子,也是周府的家生子,極能幹,還沒說親呢,她是把江禾曦看上了。
不過,江禾曦既不想得罪周婆子,也不想嫁人,肯定是這樣委婉的拒絕了。
且即便要嫁人,那肯定也不能嫁給周婆子的孃家人,畢竟,江禾曦可不想自己的子嗣也爲人奴婢。
和江禾曦說了一會兒話,周婆子身邊的丫鬟,也送了茶水上來。
沒錯,作爲周府大管家的媳婦,周婆子身邊也有丫鬟服侍的。
且周婆子見了江禾曦喜歡,想給自己孃家侄子做個媒,自是有心顯擺。
這茶水也不錯,竟是難得的西湖明前春茶,掐了春兒最嫩的茶葉炒製成的茶葉,也算極爲難得的好茶了。
果然背靠大樹好乘涼,這豪門的管事,竟也有奴僕使喚,日常的日子,自是比鄉下人家喫不飽飯菜,災年只能賣兒賣女來的強。
等吃了一會兒茶水,周管家便回來了。
“禾曦丫頭,老爺在書房等你,你且跟着我來。”。
“是!”。
江禾曦便跟着周管家一起出了門子,朝着周常素的書房走去。
周府是極大的,內府裏不但有個小湖,也有假山花園,雕欄迴廊等。
繞着迴廊走了一陣,很快,便來到一片梅花林,紅梅已經起了花骨朵,花骨朵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積雪,時有暗香浮動,無端讓人生出幾分的清雅來。
在梅花林裏,這麼寒冷的冬日,竟也有人在彈琴,只見一個身姿窈窕,肌膚雪白的女子,面帶輕愁,披着雪白的披風,正在涼亭裏彈奏着哀怨的調子。
江禾曦詫異的看了一眼,也就沒多管了。
記得在前世,她可是聽過周老爺的傳聞,傳聞這位周常素老爺,整個北地裏的土皇帝,紅顏知己無數,可是最風流的。
不過,也不知爲何,一直倒是沒傳出周常素成親的消息。
周管家順着江禾曦的目光看過去,嘆了一聲,道,“那位是萬姑娘!萬家是本地氏族之一,自從見過老爺以後,一心想要嫁入周府來。”
江禾曦眸子閃了一下,道,“周老爺要成親了嗎?”
“倒未聽老爺說起。”
兩人說話的功夫,便已穿過了紅梅林。
在紅梅林不遠處,便是周常素的書房了。
書房的門口,周常素的貼身書童正守護在門口,見了周管家過來,書童對着周管家打了一個招呼以後,忙對裏屋的周常素道,“老爺,周管家來了!”
周常素道,“讓他帶着人進來吧。”
“是,老爺!”
書房的房門被打開,在一個青竹矜貴屏風後面,周常素盤腿火炕上,正在跟前的小桌前面奮筆疾書,他的左側則堆滿了一堆的賬本,很顯然,周常素這是在覈對賬目。
見了周管家領着江禾曦進屋,周常素揉了揉眉頭,神色溫和的道,“江姑娘可是有什麼事?”。
江禾曦道,“老爺,我最近做了一種羽絨服,非常保暖,特來送給老爺。”。
周常素挑眉,道,“哦?羽絨服?”。
一旁的周管家露出歡喜的笑容,道,“老爺,你肯定沒見過羽絨服吧,這個羽絨服,它可保暖了,保管您穿了就捨不得脫下來,不但比皮子輕薄,而且保暖也不比皮子差,您瞅瞅,我穿的就是羽絨服!”
見周管家手舞足蹈的模樣,周常素道,“拿上來我看看?”
江禾曦是個有臉色的人,且正有此意,便露出燦爛的笑容,把羽絨服展開遞給周常素,道,“周老爺,你試試看,這是我親手縫製的,也不知合不合周老爺的身子。”
周常素擡頭,立即就看見了少女笑靨如花的面容,那臉蛋兒上的酒窩若隱若現,讓人無端想到早春盛開的梨花兒!
真正是梨花淺笑,明眸皓齒!
周常素的眼神頓了頓,目光下意識往下移,等看見少女不同於面部上的那雪白修長的脖子,他看着脖頸之下露出的一縷白得細膩發光的膚色,不由呼吸發緊。
周常素暗想,自己一定是太久沒有要女人的緣故。
他努力剋制自己,纔沒讓自己出醜。
一旁,江禾曦故意貼近她,似一點也沒發現他的異常,道,“老爺,你伸胳膊呀!”。
頓了一下,又狀似嬌慎的道,“老爺,如果您不伸胳膊,我怎麼給您穿衣服呀?”。
“嗯!”,他聽了這番話,眸光沉沉,審視的看了她一眼,但是見她一臉認真的爲他穿衣服的母嬰,只得依言把胳膊伸了出來。
不過,由於周常素身段實在太高了,江禾曦只能墊起腳尖,才能夠着給他穿衣服。
少女獨有的體香傳入鼻端,冷香環繞,好似他那一通的冷血,都被人揉成了纏繞指,心尖兒一下就軟了下來。
在他後知後覺之中,長衫上面,就套了一件寬鬆的衣服,這衣服是真暖和,且輕,穿在身子好像套着羽絨似的。
“咦?羽絨?”
“周老爺你真聰明!沒錯呢,羽絨服的夾層裏,便是塞入了羽絨,採了動物羽毛最柔軟的部分縫製,穿在身子上,就會像動物披着一層羽毛一般。”
周管家也在一旁道,“老爺,像雞鴨之類的動物,冬日裏可是不會像咱們人類,需要套着一層衣服,它們僅僅靠着羽絨就能過冬,說來也是江姑娘聰慧,才能做出這般保暖的巧思來。”
周常素把那羽絨長衫裹得緊緊的,越發就感受到了羽絨服的好處來。
他定了定神,努力把腦間的綺麗驅逐,最終,整個人就越發顯得冷淡且不可接近。
“這衣衫的確不錯!”,他心念一動,倒也想起了一些別的心思。
這樣的衣服,如果賣到全國各地,那得賺多少錢?
作爲一名合格的商人,周常素對商機是極爲敏感的,他一下也就發現了羽絨服蘊含的商機。
沉吟了一下,他道,“江姑娘,你這個羽絨服的方子,可出售?”
江禾曦露出燦爛的笑容,從兜子裏掏出一張紙來,道,“周老爺,這是羽絨服的製作方子,你要喜歡,就儘管拿去好了,用不着和我說什麼買不買的呢!”
“那不行,買賣是買賣,我不能直接要你的方子!”
江禾曦便道,“老爺,和我……您不必分得這樣清的!”,頓了一下,又道,“如果你真的覺得一定要付出一些什麼,那麼,便勞煩您請個師傅,教導我和我兄弟認幾個字,學一些拳腳功夫吧!”
出生在邊境這樣的地方,常年會遇到馬賊,遼人等擾民,如果有機會,誰不想學一身的拳腳功夫呢?
周常素聽了這話,倒有些意外。
“你想學拳腳功夫?”
“是呢!前些日子,我們村子剛好就來了馬賊,等再過一些日子,等天兒更冷了,還不知道遼人是否回來騷擾搶掠,如果我會一些拳腳功夫,好歹能多一份保障。”
周常素沉吟了一下,便道,“也可,既如此,我便讓週一去教導你武藝,至於識字,週一也是會一些的,你便先學着吧。”
“多謝周老爺!”
周常素沉吟了一下,道,“你果真不後悔?要知道,你這個羽絨服的方子,可是能賺一大筆錢的,如果你換成金銀,能保你一家子一輩子的富貴了。”
江禾曦低垂了眉眼,睫毛顫動,長長的睫毛好像閃動的胡蝶翅膀,低語道,“我們這樣的庶民,一輩子也不得離開榆城,便是有了金銀,誰又能保證守得住呢?小富既安便罷了,我不會後悔的。”
頓了一下,又道,“對了老爺,我今年收購了大量的羽毛,且已讓村人購入了成衣,方子雖和老爺交換了,但是且得等我把今年的羽絨服兜售完後,我纔不會做這門子的生意,還請老爺恩准!”
周常素道,“這是應該的,你且放心做下去,便是來年,你做多少羽絨服,也並不妨礙,只管賣便是,只是不能和我的生意惡意競價。”
“這是肯定的。”
說着話,她露出燦爛的笑容來。
“謝謝老爺!”
周老爺看着豆蔻年華的她,聽着她一聲一聲的“老爺”之稱,無端覺得自己成了老人家,心裏忽然就涌入了一種自己也不知道的滋味來。
直到江禾曦告退而去,周老爺仍舊良久沒回過神來。
在江禾曦走了以後,周常素展開衣服看了看,等發現了凌亂不平的針腳,又是好一陣的愣神。
一旁的周管家咳嗽一聲,道,“老爺,雖然針腳不好,到底是江姑娘的心意,江姑娘但凡得了好東西,倒是第一時間送上來,也算有心了。”
“嗯!”
周管家見周常素神色冷淡,也不敢多說什麼了,低頭走了出去。
周常素等人都走了以後,他一個人坐在火炕上,耳邊卻不由自主,老是想起那一句嬌聲的呼喚來。
“老爺,你張開胳膊啊!”
這一夜,周常素失眠了。
輾轉反側,良久睡不着覺。
等深夜,迷迷糊糊入睡,夢裏,那個嬌聲喊他伸出胳膊的聲音,卻不斷在耳邊響起來。
“老爺,你伸出胳膊來呀!!!”。
“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