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哄好孩子,他這又吩咐下人把孩子帶出去,屋子內,立即只剩下他和江禾曦兩人。

    江禾曦心裏一酸澀,扭頭,看也不看他一眼。

    熬星語走過來,一把人抱入懷抱裏,正要說話,江禾曦一甩臉子,一下朝着他推拒。

    熬星語給氣樂了,道,“曦兒,我並沒有說你什麼,你還生氣上了?”

    江禾曦的聲音忽然很尖銳,道,“我有說錯嗎?她本來就是一個下人,熬星語,你看看你女兒的臉。”

    熬星語臉色嚴肅,道,“曦兒,我早已把奶孃當成我的另外一個母親,這種本來就是一個下人的說法,我希望你再也不要有。”

    江禾曦聽了熬星語這話,心裏“咯噔”一下,臉色立即冷下來。

    “熬星語,你的意思是我錯了?”

    熬星語眸子沉了沉,最終嘆了口氣,低聲道,“曦兒,我不想做一個忘恩負義的人,你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

    見江禾曦面容冷淡,看也不看他,他道,“元帥府旁邊有一處小院,我這就讓人收拾好,讓奶孃住進去。以後,都是分開生活,這內宅裏的事情,不會有別人插手,只是,我希望你看在我的份上,凡事多忍讓,好嗎?”

    江禾曦心裏憋屈得不行,但是,偏偏說不出來反駁的話。

    畢竟這個奶孃,本就是犧牲了自己的幸福來撫養熬星語,也的確付出了很多。

    可是一想到這個老女人對自己的態度,對自己的不尊重,甚至出手打了自己的寶貝女兒,她憑什麼?

    如果可以,江禾曦真想立即把那老女人處置了,再也不出現在自己眼前。

    想起那孩子對自己的敵意和態度,她對這個女人,越發沒有好感。

    一個好好的孩子被教養得抖抖索索,性格陰沉,這就是那女人對孩子的好?

    江禾曦目光沉沉的看着熬星語,“王爺,你真的覺得你的奶奶,把孩子教養得很好?你真的覺得她出手打我的女兒,是對的?”

    熬星語看了她一眼,目光閃爍,最終,幽幽一嘆,道,“孩子這樣依戀她,她怎麼可能虐待孩子?”

    夫妻兩人正說着話,結果在外間,就傳來小男孩的聲音。

    “奶奶,我不喫,我就不喫。”

    那老太婆的聲音跟着傳來,“哎喲喂,我的乖乖,來,來,喫一個,咱就喫一個,只吃一口,咱就喫點心啊,你要喫肉,咱就喫肉,你要喫糖,咱也喫糖,好不好?”

    江禾曦衝着那窗戶看過去。

    只見老太婆正在追着孩子餵飯,孩子一邊跑,這老太婆一邊追,孩子則在一旁大喊,“我不餓,我不喫,我不喫,我就不喫!”。

    江禾曦看着不遠處乖乖坐着喫飯的小女兒,意味深長地看向一旁的熬星語。

    “王爺孩子這樣一直教養,你真的覺得好嗎?王爺,孩子那麼瘦,你真的不心疼?”

    熬星語二話不說,立即朝着外間走了出去。

    在外間,那老婆子看着熬星語,一下堆滿笑,道,“王爺,你來了?還沒喫飯吧?我給你做好的你愛喫的鍋包肉,哎喲喂,可香了,王爺快去喫吧。還有酥糖,都是王爺小時候愛喫的,我油炸了一大罐子。”

    一旁丫鬟道,“王爺,老夫人可是凌晨就起牀開始在廚房忙活呢。”

    “王爺啊,來,來,你嚐嚐,看看喜歡喫嗎?”

    說着話,手掌抓起一顆酥糖,一下就遞給了熬星語。

    傲星語頓了一下,嘆息道,“奶孃,我已經不喫酥糖很久了。”

    “酥糖是你以前最愛喫的啊,嗚嗚嗚,語兒,你嫌棄奶孃了嗎?嗚嗚嗚,我走,我走就是。”

    奶孃又開始大哭起來,熬星語頭疼,忙哄道,“奶孃,我喫,我喫還不行嗎?”

    等吃了酥糖,這老婆子露出得意的笑容,看向不遠處的江禾曦,嘴巴嘖嘖道,“語兒啊,你真是受苦了啊,嗚嗚,你在外多年,連喫一口可口的食物都沒有,你真是苦了你啊。”

    言外之意,他娶媳婦做什麼?連做個合口味的飯菜都沒法給他做,也只有她這個老婆子,才能讓他喫飽啊。

    接下來,奶孃又拉起傲星語,道,“走,走,跟着奶奶家去,咱去喫你喜歡喫的啊,哎喲,我的女兒都瘦了這麼多了,一定得好好補補。”

    那一旁奔跑的小孩被丫鬟拉在一旁,一大堆的零嘴遞給他,他撿起喜歡的吃了幾口丟在一旁,便不再喫飯。

    至於雞蛋,牛奶,小米粥等,則全部被丟在一旁不理會。

    在遠處,奶孃一直在對着熬星語喋喋不休說着什麼,偶然回頭,看向江禾曦的時候,是再次得意的笑容。

    她再次勝利了。

    江禾曦即使是王妃又如何?既然是王爺的枕邊人又如何?王爺可是吃了她的奶長大的,她纔是最體貼王爺的那個人。

    王爺現在最愛的,還是喫她做的飯。

    直到一行人走得不見了,江禾曦自嘲笑了一下,這才陪着孩子喫飯。

    江禾曦最初重生的時候,以爲自己只要擺脫江家的極品人,再嫁一個沒有父母的丈夫就可以了。

    只要丈夫沒有二心,兩人日子一定過得和和美美。

    可是現在,孩子有了,她的生活,卻越發顯得千瘡百孔,要折磨得人崩潰。

    原來,一個人活着,單是有錢,完全不夠。

    一點也不夠。

    像現在,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如果江禾曦依然決定離開,不說熬星語允許她離開與否,她離了他,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難道真的帶着孩子去過那種苦寒的日子?

    即使有些存款,在沒有絕對權勢的時候,她又如何保護住自己的錢財?保護好孩子?

    江禾曦喫完飯,頓了頓,帶着親信朝着那奶孃居住的地方走去。

    等剛剛走到院子外,就聽見熬星語和那奶孃的對話。

    “語兒啊,你說,是奶奶做的飯菜好喫,還是你那媳婦做的飯菜好喫?”

    江禾曦腳步一下頓住了。

    熬星語道,“當然是奶孃做的飯菜好吃了,我都好久沒有喫這麼飽了。”

    奶孃很心疼,道,“語兒啊,你以後啊,經常過來,奶孃做好喫的給你喫啊,你本來就這樣辛苦了,還不能喫好,那怎麼行呢?”

    說着話,又指着熬星語的衣服,道,“這一身衣服是你媳婦給你選的?”

    熬星語茫然,不是說喫的嗎?怎麼一下說到衣服?

    “是啊,是我媳婦給我選的。”

    “一個土不拉幾的鄉下野丫頭,懂什麼品位?嘖嘖,一個窮鄉僻壤的地方來的野丫頭而已,難怪給你選這樣的衣服,語兒啊,奶孃給你準備了很多衣服,來,來,你快換下來,等明兒開始,你就過來這裏換衣服,以後自有奶孃照顧你,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奶孃自會讓你穿得體體面面,不讓人看輕了去。”

    江禾曦聽了這番話,臉色鐵青,手指一下用力握緊拳頭。

    此時,傲星語頓了一下,語氣冷下來,道,“奶孃,江氏是我親自挑選的妻子,這樣的話,我希望你以後再也不要說起。還有一件事,既然你和王妃合不來,元帥府旁邊有一處小院,我最近派人收拾好,到時候,你就搬過去吧。”

    一陣暴躁的哭鬧聲跟着傳來,屋子裏一片的混亂,江禾曦聽着,依稀有人倒在地上。

    她從窗戶看過去,剛好看見那奶孃躺在地上,正在嗚嗚哭泣。

    奶孃道,“嗚嗚嗚,我王爺,我以後就守着這一個小院,我不見王妃,有王妃的地方,我立即繞道走,這還不行嗎?我知道她討厭我,看不起我,她——好狠毒的心啊,竟把王爺也帶成了這般,嗚嗚,我真的沒法活了,我,我死了算了。”

    熬星語身子僵硬,沉默了一下,道,“奶孃,你到底想要怎樣?你莫非要我休妻不成?”

    這話已經有些沉重了,即使是皇帝,在給熬星語施壓力的情況下,熬星語都不爲所動。

    奶孃身子僵硬,道,“王爺,我只是不想離你太遠,我我想好好照顧你,只有這樣,我以後纔有臉去見皇后娘娘,嗚嗚嗚,王爺,當年在皇宮,你一直都是最會體貼奶孃的,你說過的,你說以後帶着奶孃享福,以後再也不讓奶孃受那雲貴妃的欺負。”

    想起兩人在皇宮裏相依爲命的日子,想起奶孃曾經爲了讓自己喫上一口暖和的飯菜,去廚房跪求那些下人,想起奶孃曾經爲自己做過的點點滴滴,熬星語身子一僵,嘆息一聲,沉默一下,道,“奶孃,這件事我已經決定,就不必再多言。”

    熬星語能夠在十二歲就離開皇宮到邊境打拼,自是有其聰明才智和判斷力。

    雖然奶孃對他的情誼是真的,但是,他卻知道這奶孃未嘗沒有私心。

    而看着曾經自己最開重罪感激的人利用自己來達到她私心的目的,他心裏未嘗沒有失望和難過。

    熬星語說完話,便吩咐一旁的下人給老夫人收拾老夫人的行李。

    而江禾曦,則趁機離開,走入了花園。

    說實話,熬星語剛纔的一番表現,她內心的複雜的。

    生活,遠遠不如我們看起來那麼簡單。

    人和人之間,總是在不斷的妥協對方,即使再失望,有時候也只會隱忍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