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摸着兒子的小腦袋道:“傻孩子,你不怪娘就好了。”
江澈趴在母親膝頭,道:“我爲什麼要怪您?”
江夫人道:“過了今天,咱們家裏的事…只怕就要傳遍整個上雍了。若是聽到別人說什麼閒言閒語,你心裏不難過麼?如果娘忍耐一些……”
江澈堅定地打斷了母親的話,道:“孩兒沒有做錯什麼,娘也沒有,是父親做錯了!我們既然沒有錯,爲什麼要怕別人怎麼說?”
“再說了,太傅教導過,男子漢立身於世,靠的是建功立業,我纔不在乎別人說什麼呢。”
說到此,江澈又有些鬱悶,“孃親,孩兒一定會快快地長大的。”他如今還小,還不能上戰場立功,不能成爲孃親的依靠和驕傲。
江夫人欣慰地道:“不着急,娘相信我兒將來一定會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的。”
江澈鄭重地道:“我不會像父親那般的。”
江澈從心底無法認同父親的作爲,他不僅傷害了母親,對韓氏母子三人也並非什麼好事。
不然昨日那韓氏爲什麼要自殺?
縱然有做戲的成分,但若可以,誰閒着沒事想往自己手腕上劃一道口子?
還有那兩個孩子,從他們踏入上雍就註定了,一輩子也擺脫不了私生子的名頭。
雖然他們還小什麼都不懂,江澈卻並不同情他們。
因爲他們的存在傷害了他的母親,他們的不幸是父親造成的,他們與他從一開始立場就是對立的。
“自然,阿澈可是孃親的兒子啊。”江夫人笑道。
這邊母子倆和樂融融,另一邊的客院裏的臥室裏,氣氛卻十分低沉。
江觀牧一大早好好的出門,卻被人擡了回來。
生怕嚇着孩子,韓氏早早讓人將兩個孩子抱開了。
看着江觀牧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後背,韓氏坐在牀邊淚如雨下。
“大夫,侯爺的傷怎麼樣了?”
老大夫從藥箱裏取出幾瓶藥放在桌上,嘆了口氣道:“這宮中的棒傷可不輕吶,每日早中晚換一次藥。老夫另外再一副內服藥,侯爺連續服上幾天。只要這七天之內不發熱,傷口不發炎,問題就不大了。只是這大半個月,侯爺恐怕只能就這麼趴着了。”
看那傷處,沒把骨頭打斷都是留情了。
這悅陽侯昨天才回京,怎麼不是自殺就是捱打的,也沒有個消停。
“多謝大夫。”
韓氏命人將大夫送出去,看着江觀牧慘白的臉色,心疼地抽噎起來,“侯爺,到底出什麼事了?到底是誰這麼心狠,竟將你打成這樣?”
江觀牧偏着頭趴在牀上,望着坐在自己身邊的女子,此時心緒也很是複雜。
跪在宮中受刑的時候,他忍不住回想起了很多事情。
當初到底爲什麼瞞着妻子韓氏的事情?
因爲當初他和徐氏也是恩愛過的,遇到韓氏的時候,他對徐氏的感情也並未淡去,他與許多駐守邊關的將士都是差不多的心思。
邊陲地方不講究那些,韓氏縱然跟着她幾年,以後也還能嫁人。
每次看着徐氏書信裏的想念,他提筆的手越發覺得沉重不堪。
等到他徹底愛上韓氏,以及龍鳳胎出生之後,他更多的想法又變成了不想委屈韓氏。
韓氏的出身,還有妾身未明的時候就生下孩子,註定了江家族老會對她十分不滿。
他也無法預測徐氏知道了這件事後會有什麼反應?
她會不會跑到燕州去?會不會爲難韓氏?會不會如韓氏所擔心的,將兩個孩子帶走,抱到自己跟前撫養?
最後,他想…就這樣吧,大家各自相安無事,能苟且一年是一年。
後來,他更是不知何時生出想要娶韓氏爲平妻這樣荒誕的想法。
此時看着眼前垂淚的女子,江觀牧閉了閉眼睛在心中暗道:“也罷,就這樣吧。他還是愛着她的,他們還有兩個乖巧的孩子。徐氏得到了她想要的,阿澈繼承了爵位,他陪着她和兩個孩子,就這麼過下去吧。
江觀牧伸手握住韓氏的手,低聲道:“你和兩個孩子這些日子就在這院子裏待着,少出門。等我傷好一些了,咱們就搬出去。”
“什麼?”韓氏錯愕地看着江觀牧,以爲自己聽錯了。
搬出去?他們爲什麼要搬出去?
而且,聽侯爺的意思是,他跟他們一起搬出去?
江觀牧因爲背上的傷暗暗吸了口氣,道:“我已經稟告攝政王…將爵位傳給、阿澈。夫…徐氏,不同意你們進門,以後阿澈就是悅陽侯府的主人了,你們留在這裏也討不了好。咱們搬出去,各自過各自的日子吧。”
以爲韓氏擔心他們以後的生活,江觀牧道:“你別擔心,悅陽侯府雖然給阿澈了,但我還有不少私產,也足夠咱們過日子了。”
韓氏紅着眼睛,猶豫了半晌才道:“那…侯爺和夫人的婚姻……”
江觀牧沉聲道:“我不會和離的,也不會休妻。阿澈還是個孩子,她既然爲他爭取了爵位,就休想離了悅陽侯府,獨自逍遙快活!”
他從來沒想過要和離甚至休妻,他確實更憐愛韓氏一些,但這不代表他能容忍徐氏離開他改嫁。
這年頭女子二嫁確實已經不如剛開國時那般盛行,但不代表沒有更不是不能。
徐氏在洛都頗有美名,算是出了名的治家理事能手。
她還有不菲的嫁妝和一個繼承爵位的兒子,和離之後未必沒有人會生出求娶之心。
江觀牧就要徹底杜絕這個可能。
韓氏低着頭,沉默不語。
眼淚悄無聲息地一滴一滴滴落在江觀牧的背上。
她覺得自己包紮好的手腕越發痛了起來,眼中寫滿了茫然和不甘。
這樣……她到底得到了什麼?
那個女人的兒子,才十歲就已經繼承爵位。
她的孩子卻依然還是私生子?她依然連個名分都沒有?
韓氏入京之前想過很多可能,她甚至想過自己會被徐氏如何折磨,要如何隱忍,如何緊緊把握住侯爺的心。
但她從未想過,徐氏根本不屑跟她爭男人,她將她和江觀牧一起趕出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