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個心情平靜,只想平靜而老的經歷了太多生死的老人來說,哪怕許以重利,也難打動他一顆死水般的心。
明沁雪不跟他談利,只跟他談一件事。
董家老三繼承了董家的制香技藝,如今在京城已經是名滿京城的制香師。
而陶家和董家的所謂的世仇,不就是因制香而起?
若不是陶家與董家有仇,當年的董家老大再是酒後狂性大發,也不敢那麼做,他不過是欺陶家無人,陶家香藝後繼無人罷了。
如今,董家香藝大放光彩,陶家香藝卻真的默默無聞,以後世人只知董家香藝,卻無人再記得陶家香藝!
再說,陶家歷代的傳承,難道到他這一代,就準備就此斷絕嗎?
如果陶新祿願意出山,她會爲陶新祿尋一個人品端方的好徒弟;甚至,當他有了錢有了地位,陶家香藝也一樣大放光采,他年紀也不算老,再娶妻生子也不是不可能。人家姜子牙八十歲了尚還娶妻呢!
或許是不想陶家香藝從他手中籍沒,或許是被爲他尋一個好徒弟的話打動了,陶新祿同意出山。
他精湛的制香技術,比從祖上繼承的更上一層樓。
因爲這中間有他專心制香後的心得和改進。
望明軒胭脂打出了名氣,陶家香藝再次現於人前。
而且,是在京城出名。
董老三早知此事,不過,他並沒有什麼反應。
有反應的是董老大的兒子。
當年,董老大被砍死後,他所做的惡行便被人所知,雖然因爲他是官身,處置此事的官員並沒有大肆宣告,但名聲已壞。
董老大之妻劉氏立刻讓董家寫下放妻書,帶着兩個兒子回了孃家。
說是回孃家,董老大爲官三年,不知道搜刮了多少銀兩,早就另置了宅子,劉氏帶着兩兒子,不過是去了其中一個宅子。
她有銀子,爲兩個兒子改姓改戶籍,讓他們讀書繼承父志。
不過,這兩個兒子卻都不是讀書的料,反倒愛做生意。
劉氏無奈,好在銀錢充足,就給他們一些讓他們折騰,這兩人兄弟聯手,還真賺了錢。
多年後,他們不僅賺了錢,還成了富商,既然成了富商,那自然是想更加富一點。想要更富,那就去京城做生意。
他們去京城,先去找了董老三。
董老三身爲技藝出色的制香師,日子過得也不錯。
劉家兄弟準備到京城大幹一場,卻於無意之中見到了陶新祿。
當年,陶新祿是在董家祭祖時候殺了董家兄弟四人,董家的子孫全都在場。
那時候的劉家兄弟,大的十歲,小的八歲,都已記事,還曾嚇得好久都做噩夢,噩夢裏,陶新祿便是地獄惡鬼!
如今再見到,這簡直是仇人見面。
所以,劉家兄弟連做生意都顧不得了,先找董老三確認是否是這人。
董老三被罵得臉紅耳赤,只好爲自己找藉口:不是我不想動手,但是那位請陶新祿出山的東家我惹不起。你們惹得起你們來!
劉家兄弟一聽,明着惹不起,那就來暗的,派人把那什麼東家殺了,看誰還敢聘用陶新祿,到時候,陶新祿沒了靠山,他們兄弟會好生“招待”他,以報當年殺父之仇的!
這不,就有了劉家兄弟出錢暗請神熙樓對付望明軒幕後東家的事。
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可明沁雪聽得嘴角直抽。
盧彰道:“姑娘不是下午便要與孔家大小姐籤契約,望明軒的幕後東家馬上就要易主,所以這件事說來與姑娘已經無關了!”
他又道:“孔家大小姐是大將軍的女兒,想必那劉家兄弟也不敢得罪!”
明沁雪看他一眼:“神熙樓但凡接單便不接受撤單,除非派出的人失手了。這個規矩你也是知道的吧?”
盧彰頓了頓,點了點頭。
明沁雪無奈地道:“盧叔,我知道你是爲我好。不過,禍水東引,而且是讓孔大小姐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這種事我不能做!”
盧彰無奈地道:“姑娘,你心存大志,豈能讓自己身處危險之中?你不會武功,如今身後也沒有明家。你努力到如今這個地位,難道要因爲一個制香師把自己陷入危難?你想想你的抱負,想想如今的局面。若是你去面對此事,你能全身而退嗎?”
明沁雪默了默,才無聲地搖了搖頭。
盧彰說的對,她不是明家大小姐,她現在只是一介民女。
她不會武功,面對神熙樓的殺手,大概只是一個照面,她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她多方謀劃,如今確定的主君,正在一步一步的走向她預定的方向,可是人若死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的。
審時度勢,將望明軒拋出去的確是最安全的做法。
她苦笑道:“盧叔,你是不是忘了?那劉家兄弟要找的是將陶新祿請出山的人。”
“並不是。”盧彰道:“劉家兄弟要斬斷的只是陶新祿的靠山,他們覺得望明軒的幕後東家就是陶新祿的靠山。所以他們盯的只是望明軒的東家,這個東家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別人!”
“就算望明軒易主,這也只是我與孔大小姐私底下的交易。”明沁雪淡淡地道:“他們找的自然也是我!”
盧彰苦口婆心地勸道:“姑娘,你與孔大小姐都經常去望明軒,你們都是幕後東家。你下午與孔大小姐簽署契約之後,便立刻去有司更改記錄。神熙樓的殺手要查,無非是從有司記錄,還有衆人之口去打聽。記錄更改之後,孔大小姐便只是唯一的東家了!”
明沁雪無奈地道:“你是不是忘了,沐清瑜也是東家!”
盧彰不在意地道:“只要有司的記錄上面不再有姑娘你的名字,誰是東家都無關緊要!還存着兩個名字正好,讓她們爲姑娘擋箭,姑娘也可以真真正正的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