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了一眼——
她就猛地擡手,捂住了臉。
她是沒臉,看她和梁達親手簽名的夫妻協議嗎?
當然不是!
看到《夫妻協議》四個字的瞬間,悔恨就像潮水般撲來,瞬間把她淹沒了。
讓她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只想放聲痛哭一場。
她空降天橋鎮後,是那樣的努力!
從一開始只爲證明,自己不是個花瓶,到徹底陶醉於,幫老百姓真心辦事的成就感裏。
李東方是那樣的幫她。
爲此——
不惜放棄了秦明秀,十拿九穩一肩挑李家村的機會!
可是——
“當初,我爲什麼要答應梁達,簽訂這個荒唐的協議?”
“梁達死後,我爲什麼沒想到還有這份協議?”
“爲什麼沒想到,它有可能會被別人發現?用來要挾我?”
“怪我,都怪我。”
“整天滿腦子的工作,工作,工作!”
“是誰,拿到了這份協議?”
“是梁達在外養的那個女人?”
“還是殺死梁達的職業殺手?”
“還是查案的特勤?”
“還是收拾梁達遺物的婆婆,或者是梁興?”
“究竟是誰?”
“又是爲什麼,要毀掉我!?”
路雪此時的大腦一片空白,但卻能聽到心底最深處,有個聲音在嘶吼。
看着她的樣子——
李東方不用問,就能確定這份協議的真僞了。
他也在考慮是誰,得到了這份協議,並在最關鍵的時刻,交給了秦二。
秦二利用這份協議,一下子把準備充分的崔向東,給打了個潰不成軍!
此前所有的努力,全都付之東流。
不過——
路雪都不能確定,是誰拿到了這份協議,李東方更沒處去猜了。
崔向東說,秦二知道。
崔向東還說,但秦二絕不會把舉報人是誰,告訴任何人!
李東方不信——
他拿起電話,快步走出了客廳,呼叫秦二。
白雲縣的會議,早就結束了。
對秦二來說,堪稱是順風順水。
她正準備去餐廳喫飯,輕哼着她的微笑的旋律,滿心的得意。
她拿起話筒:“哪位?”
“我是李東方。”
李東方很乾脆的問:“能不能告訴我,實名舉報人是誰?”
秦二笑了:“李董,你這是在侮辱我的職業素養嗎?”
李東方看着天,冷冷地說:“你跪在那兒,對着我來回晃時,有沒有想到過職業素養?”
砰!
秦二的心,狂跳了下。
她的臉,也猛地通紅。
但很快——
她就咯咯嬌笑:“小冤家,你喜歡我晃,我才晃給你看的。”
李東方——
他那句話說出口後,就有些後悔。
談正事時,怎麼可以牽扯私下裏的事呢?
從某種角度來說,秦二對着他晃,也是一種職業素養不是?
“小冤家,你看到路雪深受打擊的樣子後,急了?”
“嚯嚯,我是真沒想到,你還真在意那個女人。”
“你越是這樣,我就越開心。”
秦二笑容一收,語氣森冷:“李東方,我告訴你。我是絕不會,告訴你是誰舉報路雪的。”
“紅杉投資的所有好處,你都拿走。”
李東方也迅速收斂心神,淡淡地說。
他相信秦二的職業素養。
但更相信這個女人,爲了往上爬,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果然——
秦二的眼眸立即一亮。
以紅杉投資的“賠償金”,來換取梁興的安全,這筆買賣還是很划算的。
可是——
想到李東方爲了路雪,竟然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後,秦二又滿心的不舒服。
“再加個附加條件。”
她冷哼:“三個月內,隨叫隨到。”
什麼三個月內,隨叫隨到?
她明白。
她相信李東方也明白。
李東方張嘴——
一隻手卻從背後伸來,拿走了大哥大。
是路雪。
她直接按下了結束鍵。
嘟。
聽到這個聲音後,秦二的心,往下一沉。
她暗罵了自己一句:“秦二,你真是個貪婪的蠢貨!”
她就該在李東方開出條件後,馬上說出梁興的名字!
只要她說出梁興的名字,這筆生意就成交了。
“臭娘們,讓你嘴饞!”
秦二忍不住擡手,輕輕給了自己一個嘴巴。
她知道,當李東方在那邊結束通話後,就算她再打過去,不要三個月內,隨叫隨到的條件,他也不會用全部的好處,來換取梁興的名字了。
不過,她也不是太在意。
畢竟她也真心不想,違反自己的原則。
至於附加條件的得失——
秦二微微撇嘴:“我嘴饞,你也饞!”
想通這個道理後,秦二渾身輕鬆,踩着小高跟,輕輕搖晃着,頗有韻律的走出了辦公室。
李家村。
李府——
“東哥,我的愚蠢,絕不能讓你,讓崔縣來給我買單。”
路雪一手拿着電話,一手拽着李東方的胳膊,走進了客廳:“甚至,我都不想再知道,究竟是誰拿到了這份協議。因爲在我深受打擊時,你能願意爲我去做什麼。”
“我也不會因此,就消沉下去。”
“我反而,會用更出色的工作,來回報你的支持。”
“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對我的支持,一點都沒有浪費。”
“東哥——”
女人的聲音,忽然嬌嗲了起來:“我餓了,你給我下面喫吧。”
刺啦——
誰家在嗆鍋子?
隨着蔥花,花椒還有五花肉,在炒勺裏翻滾,香氣隨着油煙飄出廚房,被風吹走。
吹到了鳳凰灣岸邊。
幾個六七歲的熊孩子,正在水邊玩耍。
每當有小孩子來水邊玩耍時,村裏上了年紀的老人,就會自覺的走過來看着他們,以防他們落水。
陽光很暖。
微風徐徐。
炊煙四起。
香氣陣陣。
無聊的狗子,會不時的汪汪兩聲。
不知誰家的公雞,睡反了覺,大白天的給給給。
此時——
正是李家村的村民們,在家做午飯的時候。
滿臉神祕笑容的天文哥,穿上青布棉襖,坐在厚厚的荒草叢裏,看着不遠處在水邊嬉戲的孩子。
他不時的擡頭,看向雲海省城的方向。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他那雙看似“癡呆”的老眼裏,纔會有奇異的色彩閃現。
帶着濃濃的牽掛——
“二狗,今天星期幾了?”
一個孩子問。
二狗回到:“今天是星期五啊。”
“耶耶!”
問話的孩子,歡呼了起來。
二狗問:“鐵蛋,你幹啥老是盼着星期五啊?”
“每當星期五時——”
那個孩子大聲回答:“在縣城讀書的俺姐,就會回家來看俺哩!還會給俺,買咱們這兒都沒有的玩具哩!瞧,這個水槍,就是俺姐給俺買回來的哩!”
星期五——
回家看俺哩——
天文哥的眼睛,忽然再次有亮光一閃。
然後他那神祕的笑容,越加的盛了。
他看向孩子們那邊。
正在玩水槍的鐵蛋,雙手舉着槍,對着水面壓下手指。
晶晶亮的水線,噴射而出。
他嘴裏還發出開槍的聲音:“突,突突突!”
突突——
過後,就是路雪的咳嗽聲。
幾分鐘後。
她才站起來,接連抿了幾下嘴角,問:“東哥,你今天中午想喫什麼?我給你做。”
李東方想了想,說:“去餐廳喫吧。我陪你,好好喝一杯。”
“哈,我可沒你想的那麼脆弱。”
路雪哈的一聲笑,踩上小棉拖時,順勢揉了揉有些疼的膝蓋。
地板太硬。
跪得時間超過半小時後,膝蓋不但會疼,還會受涼。
她決定等元旦期間,去省城買塊最好的地毯。
就鋪在牀前。
她好好的洗了洗臉,端起茶缸子要刷牙時,卻又放下了。
口齒間的味道,讓她着迷。
關鍵是能給她帶來,說不出的安全感。
她哼着最美的期待旋律,繫上小圍裙走進了廚房。
煤氣爐的火焰,藍汪汪的,發出輕微的呲呲聲。
路雪拿出了那張協議,慢慢放在了火焰上。
幾乎是在一瞬間——
看着飄飄的紙灰,路雪淡淡地說:“梁達。從此之後,我們誰也不欠誰的了。”
太陽——
開始西斜。
正和顏熙坐在車裏,看着天大校門口的秦明秀,拿起了電話。
電話剛接通——
秦二的聲音,冷冰冰:“秦明秀,你告訴我,爲什麼拒絕見紅杉投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