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門進屋。
秦明秀正在整理葉風的股權書。
看到顏熙後,秦明秀一點奇怪的意思都沒有,拉家常那樣的問:“今晚,你怎麼回雲海?”
“我爸派人,來接我回去。”
顏熙坐在秀兒對過,像往常那樣,雙手託着下巴,胳膊肘拄在案几上:“東哥現在去哪兒了?”
她以爲,李東方今晚天黑之前,就能回來。
她在收拾行李時,也想好了告別的言辭。
可是——
秀兒反問:“你怎麼不給他打個電話,問問?”
顏熙回答:“我不敢。”
頓了頓,顏熙又說:“沒臉。”
秀兒回答:“他是不會罵你的。”
“問你個事。”
顏熙說:“如果你離開的話,他會罵你嗎?”
秀兒想都沒想:“我是不會離開他的。生是他的人,死也要埋進他家的墳。”
顏熙笑了:“我就是假設,你如果離開他的話,他會不會罵你?”
“不會。”
秀兒把合同疊好,在案几上磕打了下:“但他會打死我。”
“可他,卻不會罵我,更不會打我。只會祝福我,小太平以後要多喫點,變大點,才能找個好婆家。”
顏熙明明是笑着,淚水卻從臉上,撲簌簌的往下落。
“這纔是最讓我,無法接受的。我努力了那麼久,起早貪黑的,卻始終走不到他的心裏去。我在他的眼裏,始終都是個鄰家小妹。”
她擡手擦了擦淚水,又恨恨的罵道:“可大嘴巴風那個混蛋,卻總是喊我三姨太。誰家的三姨太,和他那麼久了,連個嘴兒,都沒親過啊?”
“多少次了,我都想假裝不小心,嚐嚐他嘴裏,究竟是什麼味道。”
“可每次鼓足勇氣,卻總是在他看過來時,就會泄掉。”
“其實我知道,就算沒有你和子佩,他也不會和我親嘴的。”
“他只喜歡捉弄我,哄着我玩兒。”
“我也逐漸習慣了,和他這樣的關係。”
“有時候,我也會想想,真要和他成了兩口子,會怎麼樣。”
“無法接受——”
顏熙又擦了擦淚水,吸了下小鼻子:“只要我想起,他扛着我的腿,我就會渾身的不得勁。”
她在這兒絮絮叨叨的說着,秀兒一言不發的聽着。
秀兒知道,顏熙現在說的這些,都是心裏話。
顏熙喜歡李東方。
李東方也喜歡顏熙。
但他們之間的喜歡,僅僅是最單純的喜歡。
他們能說虎狼之詞。
卻做不出虎狼之事。
他們把倆人的關係,看作是最白的宣紙。
誰都沒有心思,在上面作畫。
“也許,再給我兩年的時間,等我真的變大了後。”
顏熙低頭看了眼,說:“他不再笑話我是小太平了,他再看我的眼神,才能變成看你,看路雪那樣的眼神。那時候,他再扛起我的腿時,我也不會感覺渾身不得勁了。而是滿心的激動,等待期待已久的痛。”
秀兒笑了下,低低的罵道:“媽的,那麼粘粘糊糊的事,愣是被你說成了,夏天喫個冰激凌。”
顏熙撇撇嘴,忽然說:“我爸病了。”
正要去拿紙巾的秀兒,愣住。
“他的壓力,非常大。”
顏熙說:“我媽給我打電話說,傍晚我爸發高燒。大喊殺啊,殺啊!還叫虎子哥,還說寧死也不會,退下戰場。更是罵我媽,說要離了那個無情無義的臭女人。”
“我媽和我哥,也來到了雲海。”
“可只要我哥勸我爸,我爸就拿東西砸他。”
“甚至——”
“都罵我哥,不是他的種。”
“說他是我媽,和別的男人生下來的。”
“他只說,我纔是他的繼承人。”
“因爲我懂得感恩,知道上進。”
“人,是由一瞥一捺組成的。”
“而不是——”
顏熙自己拿起紙巾,擦了擦眼睛:“總之,我爸高燒時,罵的很難聽。我媽那會給我打電話時,還在哭。”
“沒有你媽,僅僅是顏家給你爸的壓力,他也承受不住的。”
秀兒說:“畢竟顏省能坐在當前的位置,顏家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人,有時候必須得看整體利益。”
顏熙點了點頭,起身:“好了,我走了。我可能過幾天,就得跟着我媽回四九。以後你去四九時,去找我玩。”
秀兒看着她。
顏熙問:“你還有事?”
顏熙既然已經辭職,那麼她在公司的股份,也得留下。
幻影集團的股份,只能分紅,不能外售,甚至都不能內部轉讓。
這是李東方剛開始配股時,就考慮到了的。
這樣,就能有效避免,持股人暗中聯手,成爲大股東來左右公司。
尤其顏熙還是小溪物流,佔股40%的大股東。
顏熙看着秦明秀,一字一頓:“我不會,留下的。”
秦明秀神色冷漠:“可你,已經不再是幻影集團的副總了。”
顏熙顫聲:“我,我還會再回來!”
“什麼時候?”
“不知道。”
“三年?”
“不知道。”
“那就留下。”
秦明秀不再看她,說道:“就算你帶走,我也會通報聲明,你的所有股權,即日起全部作廢。”
顏熙低低的叫道:“這是我的!我的!我誰都不會給的,誰都不會!”
“顏熙——”
秦明秀看着案几,非常冷靜的說:“你和宋紅顏倆人,不但你們的股份,從即日起作廢。而且,你們兩個從外面聘請的人,我都會辭退,或者打入車間內。兩年內,絕不會給他們升職。我絕不會,給幻影集團留下,絲毫的隱患。”
“你們不得不,折服在強大的現實面前。”
“你們只要折服了,你們還有無數的退路。”
“可我們沒有。”
秦明秀擡頭,眸子冰冷:“你,宋紅顏,路雪,葉風。甚至陳子佩!你們,都有後路可退。”
“但我,李東方,王者,馬健鄭霞穆佑林峯大春胖姐,老村長還有兩千多個村民。”
秦明秀站起來:“除了咬牙死抗之外,我們無路可退!”
顏熙哆哆嗦嗦着,從大衣裏拿出了股權書。
她放在案几上,對秦明秀深深彎腰,隨即轉身,快步出門。
今晚天上有月亮。
也有風。
可是——
好冷啊!
“敬禮——”
麻袋叔那可笑的敬禮聲,忽然間那樣的嘶啞,竟然帶有了幾分,要浴血沙場的悲壯。
秦明秀用力抿着嘴角,收好顏熙的股權書。
繼續等。
等路雪。
一個小時過去了,路雪始終沒來。
小水靈走了進來:“秦總,老村長他們都在會議室,等您。”
“打電話,讓路雪過來。”
秦明秀卻說:“就說,我在等她。”
十幾分鍾後,路雪來到了秦明秀面前。
“我不會走的。”
她一落座,就特輕佻的樣子,架着二郎腿:“我爸,我媽,我哥(路廣元),甚至我那個死了的老公,我都沒看在眼裏,把他們當做了路人甲。何況,遠嫁四九的那個老女人?”
遠嫁四九的那個老女人,就是這些年來。把路家死死按在地上的,路家姑奶奶。
路家姑奶奶,也是對抗軍門舊部,打壓李東方的豪門聯盟中人。
江湖地位嘛——
談不上多高。
但能按住雲海路家,也肯定不低了。
可就算是她親自給路雪打電話,要求路雪離開李家村,那又怎麼樣?
路雪照樣不鳥!
“我現在就是一個,徹底脫離了婚姻的束縛,自由自在的小寡。”
路雪顛着細高跟,慢悠悠的說:“在李家村找到了生存的價值,我從沒奢望,要嫁給東哥。甚至,我都不在意,我們這輩子會不會,發生那種關係。可只要隔三差五的,能。”
能什麼?
路遺孀雙手託着,做出的動作,讓秦明秀看了臉紅,低低罵了個掃貨。
路雪毫不在乎。
她又不是那種,離開男人就不能活的女人。
她只是單純的,離不開李東方罷了。
只因——
李東方是路雪即將徹底的自甘墮落時,把她從泥坑邊緣拉上來,讓她實現了自我價值的那個人!
啪的一聲。
秦明秀把抽紙盒,砸在了還在做動作的路雪懷裏。
路雪咯咯嬌笑——
秦明秀說話了:“你必須走。”
路雪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收斂。
看着秦明秀的眼神,逐漸的變冷。
秦明秀說:“你不走。幻影大道的工程,就得如期繼續!”
不等路雪說什麼,秦明秀冷笑:“一方面對付我們,一方面卻要我們做貢獻。呵呵,那些人真當我們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