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坐在包廂內,耐心等待即將到來的王丹青,和顏鼎。
她沒有喝茶。
喝茶對身體不好——
她卻用茶水,在桌子上畫了幾副畫,寫了兩個字。
左邊是字,是“原則”。
右邊是三幅畫。
很抽象的畫——
一個小人跪在地上,回頭看着站在背後的一個小人。
一個更小的小小人。
一個小人,抱着小小人,望着遠處的一個小人。
除了秦二之外,誰都看不懂,這三幅畫是啥意思。
她寫出那倆字,和這三幅畫後,右手食指不斷在左右,來回的輕點。
最終——
“原則,能有相思,舒服,生命和未來重要嗎?”
秦二咬牙,終於下定了決心,食指把“原則”兩個字擦掉,拿起了電話。
很快,李東方的聲音就傳來:“有事說事,我在開會。”
“臘月二十五,也就是明天。最新面將在王子麪的所有主戰場上,以每包兩毛錢的零售價,對外銷售。”
“虧損的錢,由十六家豪門聯手填補。”
“虧本銷售期限,初定爲一個月。”
秦二說完這三句話後,不等李東方有什麼反應,就結束了通話。
“我的原則,終究還是敗給了相思。”
秦二緩緩的放下電話,喃喃的說着,閉上了眼睛。
她以爲,她會很有強烈的負罪感。
可爲什麼——
一點都沒有呢!?
李東方更沒有。
他只是驚訝。
李東方驚訝,並不是因爲18家豪門爲了打壓王子食品,竟然主動給最新面輸血。
最新面兩毛錢一包?
呵呵——
就讓最新面,明天迎接後世節假日,人們走親訪友時,基本都會給孩子們購買的“王子”大禮包吧!
大禮包的出現,可算是徹底顛覆了,孩子過節時的“零嘴關”。
真正讓李東方驚訝的是——
秦二竟然爲了他,背叛了她的原則。
“難道說,秦二被我改變了?”
李東方想着,下意識看向了秀兒。
秀兒坐在臺下的椅子上,並不知道是誰給李東方打電話,更沒聽到給他打電話的人,和他說了些什麼。
但秀兒卻在李東方下意識的,看向她時的眼神中,看到了心虛。
“肯定是秦二,那個不要臉的。”
秀兒暗中冷哼了一聲,李東方說話了:“小水靈,讓三叉過來。”
大春調任東方子佩路橋後,三叉全權負責對外鋪貨的工作。
小水靈答應了一聲,快步出門。
很快,三叉就急匆匆的走了進來:“東哥,有啥事?”
李東方問:“你知道,馬蓮今天會來公司,和馬文靜副總談事情嗎?”
“不知道。”
三叉搖頭:“我也不想知道。”
“這就對了嘛。”
對三叉毫不猶豫的回答,李東方很滿意:“是我讓馬蓮過來的,就爲了讓她二次起訴,被蘇淚傷害的案子。我提前告訴你,是擔心你看到她後,會鬧出沒必要的麻煩。”
三叉點了點頭。
李東方開始安排他的工作。
他要求三叉,派出所有的業務員,去市場上鋪貨。
今天到明天,主要鋪貨雲海市場。
只要是個賣菸酒糖茶的代銷店,批發部,供銷社和百貨大樓,都要提供王子小饅頭,雪餅尤其是大禮包(還要有一定比例的免費品嚐產品)。
先送貨,年三十上午再收款。
如果某個點,沒有賣完大禮包,可以選擇繼續賣,或者退貨。
如果想再進貨,那就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了。
李東方相信,就憑王子食品當前的口碑,不會有哪家零售、批發商會拒絕新產品。
而食品廠的銷售員,也早就熟悉了這套流程。
“鋪貨時,先撿着我們的合作伙伴上貨。”
“告訴他們,如果能自己來拉貨,可給予一定比例的優惠。”
“這是價格表,你複印多份,散給每個業務員。”
李東方說着,從公文夾裏拿出一張價格表,遞給了三叉:“你只管在外面跑,倉庫發貨這塊,由拴住爺來幫忙坐鎮。”
“明白。”
三叉乾脆的答應了聲,接過了價格表。
雖說他不知道啥大禮包,雪餅小饅頭的,但既然李東方這樣安排了,三叉就會全力以赴的去做。
領到新任務的老村長,也站起來說了句,和三叉一起急匆匆的去了。
“小水靈,你再去通知大春,讓他協助三叉送貨。”
爲保險起見,李東方想了想,還是安排大春去協助三叉了。
等小水靈快步出門後,李東方纔端着保溫杯,溜溜達達的回到了辦公室內。
李東方翻了個白眼:“你的思想,怎麼如此的不純潔?”
他也很驚訝,秀兒怎麼能一下子,就猜到是秦二給他打電話了。
“我的思想不純潔?”
秀兒俯身,瞪着他:“是你們的關係,不純潔好吧?沒說的,你現在就給我回家一趟。”
李東方很不解:“我回家做什麼?”
秀兒沒說話,卻哼哼着拿起座機,撥號。
很快,路雪的聲音傳來:“這是李家村村部,哪位?”
“是我。”
秀兒說:“你說話方便嗎?”
“稍等。”
片刻後,路雪回答:“啥事?”
秀兒看着李老闆,惡狠狠的說:“李老闆可能要出去偷腥,卻不承認。你現在就回家,把他榨成幹!”
李老闆——
什麼人啊?
真是的!
不但思想齷齪,行爲更齷齪。
有本事,你把李老闆榨成幹啊?
幹嘛要欺負一個可憐的小寡——
李東方擡手就把話筒奪了過來,放在耳邊,剛要說話,就聽路雪嚯嚯輕笑:“是!保證完成任務!”
“你別聽她——”
李東方剛要對路雪說,別聽秀兒胡說,通話結束。
媽的。
李東方悻悻的放下話筒,對秀兒說:“你啥都不知道,就知道胡說八道。”
秀兒問:“那你說,是不是秦二給你打電話了?”
“是啊,怎麼了?”
“她是不是說,想你了?”
“你——”
李東方嘆了口氣:“她給我打電話,是給我說了個消息。”
他只好把秦二告訴他的那些,都告訴了秀兒。
秀兒卻不依不饒:“既然是正事,那你和她通話結束後,看我的眼神,卻那樣的心虛呢?”
“我心虛個毛線啊,我?”
李東方說:“我只是在想,秦二爲什麼要違背原則,把最新面的核心機密,泄露給我了。”
秀兒沉默。
李東方笑:“怎麼,是不是覺得,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後,心有愧疚了?”
秀兒眨了下眼睛,輕聲說:“東哥,秦二愛上你了。”
李東方愣住——
片刻後,他失笑出聲。
秀兒卻搶先說:“如果她沒有愛上你的話,絕不會爲了你就違背原則的。這一點,你不用和我犟。我和她既是一起長大的,又同爲女人,當然很瞭解她。我的分析,是不會錯的。”
李東方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收斂。
他只是覺得,不可思議。
就秦二那種未達目的,連蘇酥都能利用的女人,會因爲他們的互嫖關係,能愛上他?
秀兒跳下桌子,隨手從牆上摘下一頂紅色的安全帽,戴在頭上:“你聽說過,旅美作家張愛玲,曾經說過的一句名言吧?”
李東方隨口反問:“是出名要趁早嗎?”
“不是。”
秀兒皺了下小鼻子,開門走出了辦公室。
雖說她女人特有的敏銳,讓她精準判斷出秦二,愛上了李東方,卻沒因此就喫醋啊,生氣之類的。
“讓我秦明秀都深愛的男人,被別的女人愛上,這還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如果東哥沒有吸引,秦二這種極其出色的女人,那才證明我沒有眼光。”
“只要東哥對她,沒有愛就好。”
正準備去食品廠,去看看的秀兒,剛想到這兒,就看到沈蕾從前面快步走來。
低着頭,擡手抹了下眼睛。
嗯?
秀兒一楞,站住了腳步。
沈蕾走到秀兒面前幾米處後,纔看到了她。
沈蕾連忙停步,隨即擡頭看着霏霏的雨絲,強笑了下:“秦總。你說,等會兒會不會下雪?”
咔。
咔咔。
秀兒踩着小馬靴,踏着水泥地面走到沈蕾面前,輕聲問:“小蕾,是誰惹你哭了?”
“我哭了?”
沈蕾愣了下,連忙搖頭:“我沒有啊!哦,我剛纔擦眼睛,是因爲淋進了雨水。”
“你騙不過我的。”
秀兒擡起右手,擦了擦沈蕾的臉蛋:“告訴我,是誰惹你哭了。你可是不怕艱難,意志如鋼鐵般的女排隊員。如果沒有天大的委屈,你不會悄悄掉眼淚的。”
“我——”
沈蕾嘴兒一撇,再也忍不住。
她垂首,低聲哽咽:“秦總,也許我不配當秀兒護膚的總經理。您和東哥商量下,把我調到別的崗位上,我先歷練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