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一次在李家除夕守夜,請你們回家來喫飯了。
對李家爺爺輩的稱呼,說自己第一次在這兒守夜,請他們回家來喫飯這些話,沈蕾毫無心理負擔的,就能說出來。
確實——
蕾蕾就是在李東方家,過除夕守夜。
稱呼李東方的爺爺奶奶,爲爺爺奶奶,沈蕾更是隨口就說。
畢竟她私下裏喊老村長時,都甜甜的喊人家爺爺的。
可是——
爸爸媽媽,李家的兒媳這兩句話,卻不是沈蕾能隨便說的了。
秀兒能說。
因爲她是全世界,都公認了的李家村的媳婦。
沈蕾——
她悄悄看了眼秦明秀,嘴裏默唸:“爺爺奶奶等長輩們,都回家來喫年夜飯啊。”
早年間,除夕夜放完鞭炮,叩首有請先祖回家喫飯後,守夜的兒孫們,就不能隨便說話了。
不過隨着時代的發展,早年間的規矩,自然沒必要較真了。
想睡覺了就睡覺。
不想睡覺就看着電視,弄上幾個小菜,喝幾杯。
再或者,一家人打撲克,或者打麻將。
啥時候累了,就睡會兒。
天不亮——
大街上的孩子,就會滿街的串,拜年要好喫的。
(有的地方,是子夜過後開始拜年。天亮後,則回家休息)。
不知道自己唸叨了些啥的沈蕾,最先爬起來,準備酒菜去了。
秀兒早就和她說了,今晚三個人就看着電視,喝一杯到天亮,就算是守夜了。
李東方爬起來後,看着靈位愣了半晌。
他還是第一次除夕深夜,請先人回家過年。
這種感覺——
怎麼說呢?
只能說,看似挺封建的,甚至挺可笑的,卻又偏偏很嚴肅,很神聖。
尤其秀兒自稱李家的媳婦,跪請先人回家過年時,既提到了李東方,也提到了不能回家的子佩。
就是:“還請爺爺奶奶,爸爸媽媽放心。我和子佩會幫你們,照顧好東方的。不會讓他沒人疼,沒人愛。秀兒會和子佩一起,努力成爲李家最好的媳婦。”
此時此刻,李東方能說什麼?
又能做什麼?
能——
他看了眼廚房內,悄悄走進了秀兒的臥室內。
梳妝檯上,擺放着秀兒父母兄長的牌位。
三炷香,嫋嫋青煙環繞。
李東方看着上面的名字,想了想,規規矩矩的跪下,三叩首。
低聲說道:“你們放心吧。我會像你們在世時那樣,照顧好秀兒。儘可能的,不讓她受委屈。儘可能的,讓她一輩子都幸福。”
有人跪在了他身邊。
是秀兒。
她擡頭看着牌位,眼睛發紅,淚花閃閃:“爸,媽,哥。你們的女婿李東方,來請你們來我們家,喫年夜飯了。”
唉。
李東方低低嘆息,擡手幫她擦了擦淚水。
她順勢趴伏在他懷裏,雙肩不住的輕輕抖動。
每逢佳節倍思親啊——
請先人回家這個環節,總算是過去了。
屋子裏的氣氛,明顯輕鬆了許多。
李東方坐在沙發上,秀兒在左邊,蕾蕾在右邊。
三人舉杯共飲。
喫着美食,小聲談論着明天該去哪兒拜年,家裏準備的東西,夠不夠。
李東方的輩分,在李家村算是比較小的。
父母不在了後,除了大春、三叉他們會來拜年之外,按說叔叔輩,尤其是爺爺輩的人,是不會來的。
不過——
三個人都知道,明天前來拜年的人,肯定少不了。
“瓜子,花生,各類堅果,糖,煙這些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
秀兒掰着手指頭算:“紅包呢?比方誰家的未婚妻啊,新媳婦,或者剛出生的孩子上門,咱就得給人錢。”
沈蕾立即從案几下,端出了一個盤子:“喏,給孩子準備的拜年紅包,十塊錢裝。”
“這就是普通紅包。”
秀兒說:“新生兒和新媳婦,以及未婚妻那些人,都得換大的。乾脆點,那些紅包就包一百吧。人家都會說,咱東哥場面,講究!”
李東方——
隨便她和沈蕾弄吧,反正家裏有錢,還會在乎這點紅包嗎?
“小水靈,張寶芝還有小鈴鐺,都是未婚妻。”
“王者,馬健是外來的未婚女婿,也得有包。”
“最好呢,也給凱瑟琳她們每人發一個。”
秀兒又開始掰着手指頭算時,李東方的手機響了。
來顯——
顏熙!
“接啊,你看我幹嘛?”
秀兒擡手,捶打了下李東方的肩膀。
“我就是覺得,我和美女半夜打電話時,你該回避。”
李東方隨口說着,擡手擋開秀兒的捶打後,接通了電話。
顏熙的聲音很歡快:“小妹祝你春節快樂!”
自稱小妹?
真不要臉。
她明明比人家還大一歲好吧?
李東方訕笑了聲,也連忙說:“小熙,我也祝你春節快樂。”
“也祝秀兒姐,小蕾蕾,春節快樂!”
顏熙還是很懂禮貌的,更知道秀兒和小蕾蕾,此時都在李東方身邊,自然是甜言蜜語,討人喜歡了。
顏熙打電話過來,就是單純的祝福李東方,春節快樂。
可就在她即將說再見時,李東方卻從電話裏,聽到了顏鼎的笑聲:“妹夫!大舅哥我也祝你過年好啊!”
李東方——
秀兒和沈蕾愣了下。
然後,李東方就覺得肋下,忽然疼了下。
臭秀兒!
是人家讓顏鼎,自稱大舅哥,喊人家妹夫的嗎?
李東方咧了下嘴,只能敷衍:“你也過年好。那個啥,以後有空喝酒。”
不等顏鼎說什麼,李東方乾脆的結束通話。
真受不了顏鼎這種胡咧咧的!
嘟嘟——
手機再次被震響,來顯宋紅顏。
秀兒一把搶過手機,接通後卻又放在了李東方耳邊。
宋紅顏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常,帶着歡快的喜慶:“東哥,過年好!”
“你也過年好,呵呵。”
大過年的,又是除夕夜,當然不能提那些不愉快的事了。
簡單的寒暄幾句,就好。
嘟嘟——
來顯是秦二!
秀兒終於察覺出不對勁了:“東哥,按說咱也得給崔向東,驛城俠。穆佑,鄭霞等人打電話拜年的。”
“我本來想等到早上的。”
李東方隨口回了句,接通電話:“秦老闆,過年好。”
“好,呵呵。”
秦二笑道:“李東方同志,我也在此祝你春節快樂。”
聽她說的這樣正式,李東方就知道她和家人在一起。
接下來的半小時——
李東方的電話,就沒停過。
崔向東,驛城俠,鄭霞,穆佑他們這些在外地的,先後都給李東方打來了電話。
這事搞得,好像李東方是所有人的老大那樣。
唉!
有錢人的除夕夜拜年啊,就是這樣的樸實無華。
嘟嘟——
手機再次響起。
四九,陌生的號碼。
李東方也沒多想,接了起來。
“東哥,過年好。”
葉風的聲音,很清晰的從話筒內傳來。
李東方一呆:“沃糙!瘋子,你現在究竟跑哪兒去了?你可知道大柳和小柳柳,有多麼的想你嗎?就算你在家裏過的不開心,那你也該和大柳說一句的。喂喂,喂?他媽的,瘋子你敢掛我電話!?”
葉風給李東方打電話過來,就是想告訴李東方,他現在安然無恙。
別的——
沒啥可說的。
不過,知道他在外安然無恙就好了。
別的事,李東方還真管不了,也沒法管。
李東方能做的,就是幫瘋子照顧好老婆。
唉。
幫人照顧老婆這種事,曹孟德最拿手了。
我東哥實在不擅長——
(蘇老大和王丹青,還有回家過年的梁達,此時一起打了個噴嚏!)
李東方想了想,還是撥通了柳清瑤的手機。
正如李東方所料的那樣,葉風並沒有給大柳打電話。
那天在葉家——
大柳抱着柳柳離開時,對葉風放出的那句狠話,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創傷。
也是直接影響,葉風斷然再次離家出走的主要因素。
人家小兩口之間的事,李東方可沒資格,也不想亂插手。
今晚苦等葉風電話的大柳,聽李東方說完後,當場就哭了。
李東方也很無奈。
葉風是用公用電話打過來的,李東方根本不知道,他現在的具體方位。
“唉,瘋子這個傻幣。”
李東方再次嘆息時,已經是凌晨兩點半。
坐在他左邊的秦明秀,和坐在他右邊的沈蕾,都已經在他安慰柳清瑤時,蜷縮在他身邊,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說好的守夜呢?
說好的今晚一宿不睡呢?
真是的!
李東方心裏責怪着,又去想別的事。
想着想着——
“是誰在砸門?”
“幾點了?”
“哎喲!早上六點了!”
坐在沙發上的李東方,被砸門聲驚醒後,連忙挺身要站起來。
卻沒站起來——
他的兩條胳膊,都被人抱住,腿被幾條長腿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