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百爭立即回頭,看向了門後的角落中。
說出這句“還有誰覺得,打打殺殺的手段,能解決問題的?”的人,赫然是陳有容的閨蜜,康家旁系中的康婉怡。
她怎麼會在這兒?
她怎麼還沒走?
她怎麼敢說這種話!?
康百爭看着康婉怡,腦海中迅速浮上了這三個問題。
不止是他。
還有其他幾個人,也都用驚訝的目光,看着康婉怡。
只有木雕般端坐在沙發上的康老,和康家的老三,沒有因康婉怡的忽然發言,而感到驚訝。
“原來,她就是康家的新家主,神祕兮兮的康姨!”
康百爭等幾個人,猛地明白了。
是的。
康婉怡,就是魔都康姨。
幾乎所有人,都以爲康姨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
可她卻只是個20多歲的女孩子!
這個祕密,除了康老,康家四個男丁和康二姑之外,就再也沒誰知道了。
如果不是昨晚,鬧出這麼大的事來,康百爭等幾個人,依舊沒資格知道,康婉怡就是康姨。
“她和我通話時,聲音很老啊。”
“啊,我知道了!”
“她是歌者,本身就擅於變聲。再加上她是天生的煙燻嗓,打電話時變聲爲老年人很正常。”
康百爭猛地明白了。
康婉怡起身,緩步走到了康老身邊,落座。
康百爭清醒後,連忙走到飲水機前,給大家泡水。
“我早就說過,我不想擔任康家的家主。”
“因爲我覺得,康家並沒有真正的,丟掉最擅長的處事方式,早晚都能引來殺身之禍,甚至是滅門之災。”
“我還年輕——”
“我不想陪着自以爲是的康家,一起永墜地獄。”
“我只想在養父母的庇護下,安安靜靜的做個小歌手。”
“可你。”
康婉怡說到這兒,看着康老頓了頓,才繼續說:“22年前和一個夜場公主,賜予我生命的男人。卻偏偏覺得我是個可造之才,非得不顧康家五子的極力阻攔,讓我成爲康家的新家主。”
原來康姨的母親,是個夜場的公主。
她,就是老爺子的私生女。
只是這些年來,被寄養在別人的家裏。
康百爭等人心裏想着,迅速面面相覷了眼。
他們是怎麼想的,康婉怡不會理睬。
她只是盯着康老:“那時候,我多次追問過你,爲什麼要力排衆議,把魔都康家交給我這個私生女。儘管我也很清楚,我可能確實有幾分管理天賦。但這絕不是,你拒絕把家主的位子,傳給你正統的兒孫們,卻非得傳給我的原因。可你始終回答我說,時候不到。”
“今晚——”
康婉怡擡手,指着門外:“曾經屍橫遍地過。”
“也許未來,康家還要付出更慘重的代價。”
康婉怡放下手:“那麼我想請問,你能回答我,爲什麼要把家主之位,給我這個私生女了嗎?”
“也許——”
康老和康婉怡四目相對,聲音沙啞的說:“是時候了。”
康婉怡端起了水杯,神色平靜。
23年前——
魔都康家的家主康雲龍,就已經是55歲了。
55歲的康雲龍,絕對是事業最爲風光的時候,走到哪兒都會被人喊一聲“龍哥”。
龍哥在自己的某個夜場內,看中了個外地來魔都打拼的女孩子。
也許女孩子來自哪兒,姓啥叫啥,家裏有幾口人之類的都不重要了。
關鍵是她很漂亮,很年輕,被龍哥看上了。
然後該發生的事,就發生了。
“她懷胎十月,在生下你的那個晚上,我就在她身邊守着。”
康老看着康婉怡的眼神,很是溫柔:“因爲她很乖巧,很是討我寵愛。甚至我和她在一起時,我能忘記自己是魔都的黑夜王者。或者說,她的溫柔乖巧,能化解我身上的匪氣,是我心中的最後一塊淨土。”
“我希望,她能好好的。”
“即便因各種原因,不能嫁給我,但也要陪我到死的那天。”
“我是魔都的龍哥。”
“我有絕對的把握,能保護我心中的最後一塊淨土。”
“沒有誰!能從我的手中,奪走她!”
康老說到這兒時,眼睛很亮。
但很快——
他就垂下眼簾:“除了,死亡。”
魔都龍哥心中的最後一塊淨土,死於難產。
“我記得,很清楚。”
康老嘴脣哆嗦着,看向了窗外:“她在劇痛的折磨下,徹底失去意識之前,緊緊握着我的手,哀求我一定要保住我們的孩子。要不然,就算她能活一萬年,也會馬上自殺,並在陰間詛咒我一萬年。”
保大?
還是保小?
魔都龍哥面臨這個艱難的抉擇時,聽從了女人的話,選擇了保小。
孩子保住了,就是小名康康的康婉怡。
女人死了。
魔都龍哥爲她,找了一塊最好的墓地,把她深埋。
卻沒有立碑。
因爲女人說,她揹着家裏卻愛上了一個黑夜老大,並給他生兒育女的行爲,讓她的家人蒙羞。
她死後,都沒臉接受家人的祭奠,甚至沒臉去見祖宗。
只要魔都龍哥,能好好撫養康康長大,女人就會在陰間感謝他,並保佑他成長命百歲的。ъ
“我記得很清楚——”
看着窗外的康老,再次說出了這句話:“那晚的月亮,很亮很亮,很圓。空氣中,就像今晚一樣,瀰漫着血腥的氣息。你出生的那個晚上,是22年前的農曆七月十五。”
“據說那一天——”
康老看着康婉怡,慘笑了下:“是鬼門關開的日子。你也許,就是來索走她的小鬼。”
康婉怡的眉梢眼角,不住的輕顫。
就連旁聽的康百爭等人,也是一陣陣的心悸。
“她死後,我就把你交給了,你現在的養父母。”
康老繼續說:“在你滿月時,我偷偷抱着你,去了她的墳前,讓她親眼看看你。”
“那一天的陽光,很暖。”
“其實你的養父母勸我,最好別抱着你去墓地。”
“因爲你太小了。”
“怕你受不了墓地的氣場,會中邪生病。”
“尤其你在出生後,不像別的孩子那樣。”
“你從來不哭。”
“可你也從來不笑!”
康老說:“可你的眼睛,卻像她那樣的純淨,溫柔。”
康婉怡的眼睛,輕輕眨了下。
“我沒有聽你養父母的勸阻,執意把你抱到了她的墳前。”
“因爲我覺得,她是絕不會害你的,只會希望你能健康,像個小公主那樣的快樂。”
“可是。”
康老說:“我把你抱到她的墳前後,出生一個月都沒哭的你,立即哇哇大哭了起來。”
康婉怡低下了頭。
康百爭等人,則覺得後背發毛。
今晚——
康家老宅曾經屍橫遍地,血腥氣息瀰漫,尤其當前是凌晨三點多。
在這種環境,這種氣氛下,聽這樣的故事,感覺確實不怎麼樣。
“我知道,她看到你來了,纔要輕撫你的小臉蛋。”
“她卻嚇壞了你。”
“她肯定會內疚的!”
“我連忙和她說了句,等孩子長大後,再帶你去看她,轉身就走。”
“我抱着你走出了墓地。”
康老看着女兒,很輕很輕的聲音說:“剛走出墓地,你就停止了哭泣,咯咯的笑了。”
猛地!
康百爭打了個冷顫。
他連忙端起茶杯,大口大口的喝水。
“你笑起來的樣子,和她一模一樣,無比的純淨,恬靜。”
“我看着你笑的樣子,再次想到了她。”
“我沒有上車,也沒理睬隨我去上墳的心腹。”
“我就抱着你,和你說着她的事情,沿着路往回走。”
“走累了,你也睡着了。”
“我抱着你,坐在了一個路口的大樹下。”
康老說:“那棵大樹下,還有很多躲避太陽乘涼的人。但大家都看我很兇煞的樣子,而且我的心腹,也始終站在我的背後。沒誰敢過來,和我說話。”
“我也不想,和任何人說話。”
康老說:“我就想就那樣靜靜的抱着你,多看看你。但有個人,卻偏偏走了過來,對我說了一句話。”
康婉怡脫口問道:“那個人說了句什麼?”
康老的眼睛,再次一亮:“他說,你是20多年後,拯救我康家不被滅門的人!”
康婉怡一呆,又問:“那個人,是誰?”
“我也不知道。”
康老搖了搖頭,說:“我只知道,他是個四處算命的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