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樹林啊,熟悉!
他還在數月前的某個凌晨,在這兒騎過一匹歐洲白馬呢。
但他不熟悉瞎子爺。
畢竟瞎子爺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杳無音信,那時候的李東方,還是個十歲的孩子。
可老村長,翠花嬸他們熟悉瞎子爺。
“瞎子爺,你,您終於肯回來了啊!”
老村長一下車,就看着被兩個八戶村的後生,攙扶着走出樹林的瞎子爺,更加激動的啞聲叫道。
在老村長的心目中——
瞎子爺的回來,那就是大神迴歸!
李家村有這尊大神坐鎮,再輔以老八叔等人,富貴那纔是固若金湯。
老村長能不激動嗎?
翠花嬸也很激動。
她抱着牛犢快步走到瞎子爺面前,顫聲:“瞎子爺,您,終於回來了。俺是翠花,俺是翠花啊。您還記得俺不?”
瞎子爺能不記得翠花嗎?
這可是她的關門弟子——
瞎子爺微笑着,擡起了左手,在翠花的頭髮上輕揉了下:“記得,當然記得。這些年來,你做的還算不錯。很好。現在,你也是當祖母的人了吧?哭啥呢?”
翠花嬸激動的,淚水止不住的往下落。
她和老村長一樣,早就知道了瞎子爺在幕後,做了很多的安排。
可礙於她的“道行”太淺,實在參不透很多事,才擔心做不到,或者做錯了,因此戰戰兢兢,提心吊膽的。
現在好了——
大神迴歸!
翠花嬸立即有了天大的主心骨,以後可算是能,睡個舒坦覺了。
“是啊,俺都有了小孫子。”
翠花嬸擡手擦了擦淚,笑着說了句,趕緊對抱在懷裏的牛犢說:“快,快叫爺爺。”
相比起小女孩來說,男孩子普遍的“開竅”要晚一些。
悄悄在牛犢這個年齡段時,早就蹣跚學步,見到林英文就大喊壞壞壞的了。
再看牛犢。
還不會走路,除了爸,媽,奶,爺,姐(悄悄傳授的)這五個簡單的稱呼之外,其它的一概不理。
翠花嬸希望牛犢,能喊瞎子爺一個爺爺。
也許就能終身受益!
可是牛犢,看着瞎子爺的眼裏,卻閃過一抹懼意。
喊啥爺爺啊?
小爺我怕生!
從小就怕生的牛犢,轉身回頭,就把小腦袋藏在了翠花嬸的懷裏。
很正常的現象。
可是,真的很正常嗎?
當李東方看到他家悄悄寶貝,從師傅她老人家的懷裏掙扎下來,邁着一雙小短腿,踉踉蹌蹌的跑向了瞎子爺後,有些痛苦的樣子,擡起左手捂住了眼。
越老,越醜的人,他家的悄悄寶貝就越是喜歡。
悄悄寶貝這獨特的審美觀——
李東方該怎麼做,才能給她改過來呢?
幾十號人的注視下。
悄悄踉踉蹌蹌的走到了瞎子爺面前,擡頭看着他,張開了雙手,脆生生的喊道:“爺,爺!抱,抱悄悄!”
果然是這樣。
滿臉痛苦李東方,趕緊用兩隻手,捂住了臉。
老村長卻含笑,微微頷首。
翠花嬸眼裏,有失落一閃即逝(只爲牛犢和瞎子爺無緣),卻在想到自家當前的好日子,和李東方家的關係後,心中的失落頓時消散。
再看瞎子爺!
當他聽到悄悄那奶聲奶氣的叫聲後,那雙死魚肚皮般的老眼裏,竟然有誰都沒有察覺到的精光,閃過。
他把盲杖,隨手遞給了身邊的翠花嬸。
滿臉最最慈祥的笑容,彎腰張開了雙手,把悄悄寶貝慢慢的抱在了懷裏。
“爺,爺爺,你喫,喫。”
悄悄從碎花兜兜褂裏,拿出了一個蝦條,遞到了瞎子爺的嘴上。
“好,好孩子。真是個,真是個好孩子。”
瞎子爺輕輕咬住蝦條,左手不住輕拍着悄悄的後背,說話的聲音,也是顫抖的不行。
儘管瞎子爺早就知道,他和悄悄之間,有着一般人無法想象的緣分。
但這並代表着,悄悄大小姐必須得喜歡一個,又老又醜,而且還渾身髒兮兮的瞎子!
瞎子爺也早就,做好了被悄悄厭惡的準備。
可是。
悄悄看到他後,不但主動跑到他面前喊着爺爺,讓他抱抱,而且還拿出自己“珍藏”的零嘴,給他喫。
這是悄悄對瞎子爺的認可。
最純淨,沒有絲毫雜念的,更是全方面的認可!
瞎子爺能不激動嗎?
眼看自己的“主角光環”,被悄悄寶貝輕易奪走,李東方這個當爹的,也有些喫味了。
是時候展現自己的存在了!
他走到瞎子爺前,先畢恭畢敬的彎腰行禮,才問:“瞎子爺,我是李東方。我爸媽去世那晚,您曾經去過我家。這麼多年過去了,您老還記得我嗎?”
他怎麼可能,不記得你這個孽障!
嚴格說起來,你纔是這個老瞎子,最完美的“作品”。
哼——
站在人羣裏的楊昭,撇嘴後暗中冷哼。
李東方對瞎子爺的恭敬態度,讓爲師有些喫醋。
要不是念在,他今晚就會啓程去金縣。
爲師肯定會半夜把他擄來這兒,把他的嘴,給咬成香腸嘴。
“我,怎麼會不記得你?”
瞎子爺左手抱着悄悄,右手在李東方的臉上,輕撫而過。
他滿臉神祕難測的笑容,用只有李東方纔能聽到的聲音,說:“不錯,你不錯。你終究做到了,我最希望你做到的那些事。孩子,南方歸來,終得大圓滿。”
peng!
李東方就感覺心臟,猛地一跳。
別人知道他和子佩的兒子,叫李南方也還罷了。
瞎子爺竟然也知道!
不但知道,而且還說等子佩抱着兒子回來後,就是大圓滿。
這證明了什麼?
急切之間,李東方想不到太多。
但他卻很清楚,有些事最好的不要去追問。
都大圓滿了,李東方還有什麼可求的?
如果他非得搞清楚,瞎子爺在父母的靈前,對子佩說的那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反而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