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蟬聲且送陽西 >第209章 黃雀在後
    朝堂上這些身居高位的官員,哪個不是心思深沉,老謀深算之輩?

    在他們眼中輕易便能看得清許多事情的脈絡、緣由。心底也如明鏡一般敞亮。

    但這些事情,他們卻從來不會輕易說出口。

    那是因爲他們許多年前在踏入官場仕途的那一刻,就深深明白了一件事:官場是個大染缸,並非所有的事情都是非黑即白,更多的,是灰色。

    灰色,不黑不白,可黑可白。

    你瞧,如今姜然手握萬京城一切權柄。

    於是,莫名其妙恢復京都府尹職銜的周正,靜靜站在戶部尚書洪思財的身旁,卻沒有人會問他一句,‘周大人,你不是犯了大罪,被囚於刑部大牢嗎?’

    當然,若是有朝一日,姜然失勢,想來這些官員能一人一口吐沫將周正活活淹死。

    秦雲正是知道這一點,纔沒有輕易將最後一個消息和盤托出。

    ......

    姜然微微一笑,耐人尋味的看着殿內衆多官員,高聲問道:“諸位以爲......此事該派何人北上?”

    派何人北上?

    兵部尚書聞金克踏出一步,回道:“臣以爲,萬京城守備統領趙弋可擔此重任。”

    姜然輕輕搖頭,“趙弋忠直果敢,爲人機敏,是個不錯的人選,只是如今萬京城防備一事,仍需趙弋效力。”

    吏部尚書郭靖走至大殿中央,恭敬道:“臣以爲,玄甲黑犀營總督大虎可擔此重任。”

    姜然依然搖頭,“大虎畢竟是頂替了胡將軍的位置,大虎擔任總督不過數月,勇武有餘,謀略尚缺,不妥。”

    閉目假寐的江嘆之,嘴角不經意間勾勒出一絲笑意,好傢伙,現在都開始玩明的了,連遮掩都不屑了?

    姜然口中所言,不是赤裸裸的要將此事交由胡將軍來辦嗎?

    大虎身爲姜然羽翼,也是近些日才暴露出來的事情。

    胡將軍尚在萬京,雖被削職,但憑藉多年軍中威嚴,也勉強能與大虎抗衡一二。

    一旦將其調離萬京,這一整個玄甲黑犀營,數萬精銳兵將,盡皆會落入姜然手中。

    到那時,姜然一旦徹底掌控了整個萬京城的內外城防,定然是聚集百官,昭告天下,以監國皇子身份登臨帝位。

    皇后娘娘迎不迎的回來,已經不重要了。

    不出所料,戶部尚書洪思財眉頭緊蹙,沉聲道:“臣以爲,前玄甲黑犀營總督胡將軍,可擔此重任。”

    胡將軍身爲皇后娘娘的親弟弟,迎接皇后娘娘回京一事,定然是不會推辭。

    這看似,是兩全其美之策。

    姜然臉色稍緩,若有所思道:“兩個月前,胡將軍因刑部一事獲罪,也算是被無辜牽連,父皇在萬京時也多次說過,若是胡將軍有機會能夠戴罪立功,便讓其官復原職。洪大人所說,也甚合我心,諸位大人如何看?”

    “此事甚好!”

    “理應如此!”

    “殿下聖明!”

    衆多官員紛紛附和。

    “還有一事......”姜然將視線放在兵部尚書聞金克身上,輕聲道:“聞大人,有一事需要與你交代一番。”

    “臣,洗耳恭聽。”

    姜然右手持劍,左手輕輕撫過劍刃,沉默半響,這才說道:“父皇遇刺一事,我覺得有些蹊蹺......天風國北境與北滄接壤之處,足有數千裏蠻荒之地。而父皇北上極寒之地,北滄國安敢越過南疆徐帥,奔赴千里至北境截殺?”

    聞金克裝模作樣的皺眉思索片刻,搖頭道:“臣也難以理解,但我天風國兩萬禁軍被北滄圍剿一事,已成事實。按理說,北滄國邊疆但凡有異動......”

    他忽然一怔,不可置信問道:“莫非徐帥與北滄國已暗中聯合?”

    姜然呵斥道:“聞大人,慎言!徐帥爲我天風國鎮守邊疆二十餘年,怎能隨意中傷同僚?”

    聞金克面帶焦急之色,高聲道:“殿下不可不防!”

    姜然重重嘆了口氣,眼底帶着些許不忍,深思熟慮以後,開口道:“聞大人這些日,可暗中聯絡軍中熟悉將領探聽消息,若是邊疆有異動,我等再出對策也不遲。徐帥乃是社稷之臣,聞大人定要慎重!”

    “臣,遵命!”聞金克低眉退回人羣。

    二皇子姜然與兵部尚書聞大人的一唱一和,堪稱官員之典範。

    什麼是欲拒還迎,這就是欲拒還迎。

    秦雲默默與江嘆之對視一眼,旋即收回視線。

    他們心裏清楚,二皇子更換皇宮防備兵將,囚禁皇室宗親。淑妃娘娘、縉雲公主、三皇子姜協全然被幽閉於皇宮之內,不得外出、

    隨後,更是一手妙棋,調胡將軍出京,定是要趁此機會率先登臨帝位,以此奪人先聲,即便是以後皇后娘娘回來了,也無法改變任何事。

    而大皇子定是要舉兵的,他與徐帥掌握了整個天風國三分之二的軍隊,又有姜然假傳聖旨的證據,只需昭告天下,便能舉義旗,以此逼宮。

    二人之間的爭鬥,已經開始。

    其中,最重要的還是兵權,而此時與東荒國交戰數月的徵西大將軍孟河朗,便是最重要的一顆棋子。

    “聽說秦大人昨日與孟河離蘇見了一面?”姜然極爲隨意的問了一句。

    秦雲緩緩回道:“回稟殿下,臣與孟河離蘇之父孟河朗,結識二十餘年,早就將離蘇當成了自家子侄。”

    姜然微微一笑,讚歎道:“秦大人,果然是聰明人。”

    聞及此言,秦雲心裏才真正鬆了一口氣,若是昨日自己沒有去找尋孟河離蘇達成同盟,只怕今日在這諾大的朝堂上,剛一說完督查院得到的消息,便會遭受十幾二十道彈劾。

    皇帝陛下與皇后娘娘遇刺一事,督察院事先並未獲悉任何蛛絲馬跡。

    單是一個辦事不利的帽子扣上來,就能輕易卸下秦雲的烏紗帽。

    若是烏紗帽被卸下來了,腦袋離搬家也就不遠了。

    正是因爲昨日臨走時,孟河離蘇的那一聲高呼,才暫時保下了秦雲。

    不過,也只是暫時。

    姜然環視一圈,將手中利刃斜放入鞘,似笑非笑,“秦大人,回去以後,若是方便的話......不妨將你的子侄帶來長留郡王府,我有些私事要與他商榷一番。”

    秦雲剛放下的心,不禁一緊,暗自嚥了口唾沫,緩緩點頭:“臣,遵命。”

    孟河離蘇的站隊,對於姜然很重要,極其重要。

    姜然緩緩呼出口氣,語調平穩,嗓音醇厚道:“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