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蟬聲且送陽西 >第222章 變化(下)
    陛下遇刺一事,若是往深處看,親率禁軍北上之路,本就是與某些人一起推動的大勢。

    這是皇帝與隱藏在暗處的幕後之人玩的一場遊戲罷了。

    本意在於,皇帝陛下以自身爲餌,誘使北滄國出兵截殺,從而給了天風國能對北滄國動手的藉口。

    天風國爲四國最強,在這大爭之世,有了出兵的藉口,便是佔盡了先機。

    先是以駙馬都尉寧鈺爲餌,借棋閣多番刺殺寧鈺之機,握緊了對東荒國的先手,再就是這一次針對北滄國的謀劃,不過是順手推舟。

    而驅逐姜承出京,將監國大任交由姜然,也不過是爲了試探一番自己的這兩個孩子。

    出乎意料的是,這兩個孩子極爲決然的背叛了皇帝陛下,既然這兩個孩子從未有過一絲猶豫,想來這位野心勃勃的皇帝陛下大概是已然心灰意冷。

    僅剩下的一子姜協,更是處於了風口浪尖。

    按照秦天的推論,皇后娘娘回京之時,定然會將最後的一個孩子捲進風雪。

    而這時的秦家,應該以最決然的姿態,死死地站在皇后娘娘的身後,站在三皇子姜協的身後,因爲,這是陛下的意思。

    秦家若想徹底擺脫萬京的局勢,定要從一而終遵循皇帝陛下設計好的路線走。

    可是......想象中的遺詔並未出現,入京后皇後孃娘陷入沉默,姜協暫時安全。

    萬京城再次陷入了僵局。

    僵局啊......

    皇帝陛下沒有真正死去。

    能看到這一點的人,並不多。

    或許也只有天機榜上排行前幾的人能看透。

    其餘人,即便智計超羣,也無法將皇帝陛下北上一事,與數月前寧不凡一手做出的那些事情聯繫起來。

    這些人眼光的侷限性,註定了他們免不了被眼前的黑暗遮掩視線,失去對大勢的精準把控。

    ......

    秦天緩緩收回思緒,指尖輕捻,長長嘆了口氣,頗有些無奈。

    他雖然名列天機榜七,稱號‘遮天’,但手中握着的情報太少,也只能推論到這裏,再也無法往下繼續深思了。

    但他知道,沒有變化,就是最大的變數。

    秦天吐盡胸中積鬱多時的濁氣,搖頭自語道:“果然,算計三步,走兩步,一步看天,還是得隨機應變。”

    先有皇后娘娘命海落燒掉遺詔,後有大皇子姜承親赴萬京述職。

    這兩件事的發生,讓這個遊戲最精彩的部分再也無法呈現。

    算得上是,讓皇帝陛下想玩的遊戲,徹底崩滅,再也無法繼續延續下去。

    那麼,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天風國那位皇帝陛下,如今身在何處,他究竟準備什麼時候來結束這場鬧劇?

    ......

    上虞鎮。

    一家頗爲雅靜的客棧,有兩人坐在靠近長廊的二樓,對坐飲酒。

    其中一個,是身穿玄黑長衫、外套灰白貂絨的中年男子。他面無表情,不怒自威,左手輕按在桌案,指尖發白。

    另一個,則是身穿棉質長袍的光頭青年,揹着一柄長劍,像是遊俠兒。

    他抓起桌案上的肉食便往嘴裏塞,吞嚥下後,還不忘仰頭多灌了幾口烈酒。

    “朕,有些失望。”中年男子淡淡開口,他正是天風國的皇帝陛下。

    而一旁的光頭遊俠,則是被刑天射了幾箭後匆忙逃離的蕭晨。

    看到這裏,諸位或許會以爲,是蕭晨救了這位皇帝陛下,其實不然。

    那一日,由於刑天始終隱藏在遠處,虎視眈眈,蕭晨欲救皇帝陛下的計劃失敗,加之仍有數萬北滄國大軍環繞在側,只好匆匆而逃。

    然後便是魏賢公公與皇帝陛下一同墜崖。

    “失望啥啊,能活着就不錯了,我要是你啊,趕緊回萬京城,再晚些回去你的皇帝位置就沒了,沒聽街上行人說嗎,你兒子正在操辦你的喪事呢!”

    蕭晨大大咧咧的將手上的油水抹在袖口,下意識摸向錚亮的光頭,心底隱隱發苦,這都這麼長時間了,頭髮咋還沒長出來呢。

    皇帝陛下眉間似有雷霆,猛地一拍桌案,冷聲道:“海落該死!”

    蕭晨挑眉一笑,“海統領爲人忠直,忤逆陛下,只怕不會。”

    他對海落的觀感還算不錯,說點好話或許能夠保他一命,也算是舉手之勞。

    那日蕭晨從山上逃離以後,刑天不緊不慢的追來。

    於是,他便跟刑天打了一架,本想憑藉蠻橫的身體橫衝直撞,待接近刑天再故技重施,像打昏普度和尚那樣,一拳撂倒刑天。

    豈料,刑天憑藉一品巔峯之境的身法,速度極快,蕭晨根本無法企及。

    蕭晨舉着沙包大的拳頭,追殺刑天整整一天一夜,也被刑天用落日弓射了一天一夜,跟撓癢癢似得,硬是沒擦破一點皮,倒是箭芒的不斷炸裂讓他受了些許內傷,口裏吐出不少鮮血,不過憑藉着他身軀恐怖的恢復力,倒也無傷大雅。

    追殺無果,蕭晨只得咬牙放棄,不過在他停止追趕刑天的腳步以後,卻發現刑天竟朝他追了過來。

    數不清的猩紅色箭芒不斷炸裂在他的身上。

    蕭晨怒火中燒,繼續追殺刑天。

    來來回回足足跑了四天四夜。

    到了最後,蕭晨徹底死心了,他放棄了,他根本追不上刑天,而刑天也無法傷到他。

    他追吧,刑天跑,他不追吧,刑天倒追他。

    無論以怎樣的方式,落日弓的猩紅箭芒一刻都不會停息。

    認命的蕭晨,索性直接躺在地上,任由刑天隨意蹂躪。

    然後,蕭晨足足被落日弓的猩紅箭芒炸了一整天。

    濃霧散去時,渾身赤luo的蕭晨,悠閒愜意的躺在萬丈深坑裏,翹着二郎腿,百無聊賴的打着哈欠,朝遠處的刑天輕輕招手,靦腆笑笑。

    直到這時,刑天才終於意識到,如今的蕭晨再已不是他能夠隨意抓捕的存在了。

    於是,刑天收回了落日弓,轉身便走,任憑蕭晨不斷叫囂,再也未做停留。

    待刑天走了以後,蕭晨才低眉看向無一遮掩的身軀,重重嘆了口氣,欲哭無淚,這叫什麼事啊!

    天地良心!

    咱真沒luo奔的愛好啊!

    這才幾日過去啊,咋又成了這般模樣!

    然後,他目中紫瞳跳動,流光閃過,正打算尋個有人煙的地方偷取......拿一件衣裳時,不經意間卻忽然發現,數十里之外,山脈之下,有一個熟悉的人影,正在緩慢向前行進。

    這時,北滄國的大軍早已撤離,方圓百里應是荒無人煙纔對。

    略帶疑惑的蕭晨再透過紫極魔瞳細細看去,瞧着那熟悉的輪廓,頓時心底暗驚。

    那人正是天風國的皇帝陛下。

    他竟然沒有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