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是何等狂妄無知。
若是被旁人聽到,該是貽笑大方了吧。
衆所周知,自劍閣立於蜀郡,數千年來,從未有人能夠踏上一百層。
甚至,就連劍閣的人,都在懷疑,這百層臺階是否連祖師爺都無法上去。
寧不凡提劍越過人羣,在百餘人的目光注視下,穩穩地踏上了第一層臺階。
‘轟!’一陣罡風劃破衣裳,捲起青絲,呼嘯而過。
這是......劍氣!
不,更貼切的說,應是煞氣。
寧不凡低眉看了眼腳邊的插入白玉之內的殘破斷刃,再無興致,“不過如此。”
話音落下,他再次踏上一層臺階,依然是濃烈的罡風襲面。
一層,兩層,五層,八層。
寧不凡仿似閒庭信步般,視陰寒煞氣化作的罡風如無物,一步踏出,並未停歇,繼而再踏出一步,動作平穩至極。
“這......這少年,怎會走的如此之快!”
“每一層臺階蘊含的罡風,乃陰寒煞氣所生,猶如萬劍劃過,旁人每踏上一層,便要歇息半炷香,而他......竟然絲毫沒有停頓,快看啊,他已經上了第十層!”
“他是誰?如此年紀,竟有如此劍道天賦?莫非......是劍閣內門弟子不成?”
一聲聲的驚呼聲,從試劍臺階之下圍觀的江湖人士口中喊出。
人羣內,王安琪微微仰頭看着寧不凡穩步踏上一層又一層,咬了咬牙,輕輕一躍,也踏上一層臺階,步伐更快,直追寧不凡而去。
試劍臺階之上,十餘名止步七層的遊俠,震撼的看着一名女子,一步踏過七八層,眨眼間便越過了他們,這已經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先是一名白衫木劍少年,又是一位紅裙絕美女子。
寧不凡輕‘嗯?’一聲,腳步略作停頓,側目看向緊隨其後的王安琪,平淡道:“下去等着便是。”
他是要越過百層,而王安琪即便資質逆天,也定然無法踏過百層臺階。
並肩而行,只是累贅罷了。
他,不喜累贅,若是心底沒有存着那一份情誼,大概早已將這個跟屁蟲擡手滅殺。
“不!”王安琪倔強的搖頭,逆着重重猛烈罡風,與寧不凡並肩在十一層。
寧不凡見此,也不再理會,眯眼瞧着最頂處,想了會兒,旋即再踏出一步。
“書中記載,劍閣百層試劍臺階,前五十層,盡是罡風,後五十層,盡是劍意。”王安琪隨着寧不凡的步伐,同時踏出一步,輕聲解釋道:“身無劍意之人,無法越過五十層。”
若是之前,寧不凡劍意未散,或有機會,但如今以區區三品之姿,如何越過五十層?
寧不凡眼皮也沒擡一下,淡漠道:“你會看到的。”
第十三層,有個二十餘歲的紫衫男子,半跪在白玉臺階之上,手中長劍抵地,在罡風的拍打下,艱難穩固身子,他大口喘息,剛穩住身子,擡眼便見到一男一女兩個人,如漫步一般輕輕一步,便上了十四層臺階,連身子都沒有晃動一下。
“怎麼可能!”紫衫男子目光駭然,心神恍惚之下,竟被狂躁的陰煞罡風拍打的倒飛出去。
‘轟!’一聲巨響,已掉落試劍臺階之下。
他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迎來的是身旁衆人的羨慕眼光。
能越過十層,已經有資格被收爲劍閣弟子,若入劍閣,與江湖遊俠便是天壤之別。
這時,寧不凡已踏過第十七層,掃了眼盤膝坐在十七層拼命抵禦罡風的兩位男子,搖頭嘲弄道:“當真廢物!”
那兩位男子皆是二品聞道境江湖高手,他們睜開眼,心底並無慍怒,反而放低姿態,問道:“此爲何解?”
能踏步而上十七層,且在狂躁的罡風下堅持如此之久,心性可算不俗,稍加打磨,便是真正的劍道高手。
此等人,可稱得上是堅韌不拔,尋常言語難以動搖其心志。
寧不凡輕哼一聲,搖頭不語,繼而再踏上一層臺階。
罡風襲身之時,只帶起了他的衣角,髮絲,絲毫未動搖他的腳步,仿似與罡風融爲了一體。
與其並肩的王安琪卻並不輕鬆,被瘋狂涌入的陰煞之氣吹打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身形艱澀。
寧不凡側目看了眼王安琪,他微微皺眉,欲言又止,沉默了會兒,轉身看向兩名盤膝於地的男子,冷聲道:
“爲何要抵禦陰煞之氣?此乃劍意雛形,分明是大好機緣,你等卻拒之門外,怎一個蠢字了得!若想踏步拾階而上,需得將其融於體內,細細體悟,否則你等上試劍臺階,是爲何意!?”
這一聲呵斥,讓兩人身軀一震,其中一人愕然問道:“若不抵抗,豈不瞬間便要砸落?”
另一人想了一會兒,似有明悟,閉目放空意識,讓罡風肆意拍打在身軀之上,不再抵禦罡風,這是......劍意!
原來......自他們踏上第一層試劍臺階時,便用錯了方法!
旋即,他驀然睜眼,深深呼出口氣,朝寧不凡躬身拜倒:“多謝少俠!”
他此行最大收穫,並非是越過十層試劍臺階,有資格被納入劍閣。
最大收穫乃是,自身終於明悟了一絲劍意,若能牢牢抓緊,再辛苦修習,便能一躍而上成爲真正的劍道高手。
另一人見此情景,連忙效法,閉目稍緩,再睜眼時,已是滿面驚喜。
王安琪神色一怔,心念微動之下,已是徹底穩住身子。
寧不凡看了眼王安琪,冷哼一聲,收回視線,繼續邁步上前。
十八層、十九層、二十層、二十五層!
試劍臺階之下的人羣,從一開始的震撼,到竊竊私語,再到嗡聲陣陣,最後已成了一片譁然。
“他們,竟走的如此之快,已過了二十五層,這......一日之內,怎會有兩名劍道天才!”
“方纔,十七層那兩人已要堅持不住,將要墜落,可......那位白衫木劍少年與他們說了些什麼以後,這兩人竟然也踏上了二十層!”
“他究竟說了些什麼!”
“你們莫非沒有發現,那位木劍白衫少年,走上二十五層以後,竟沒有絲毫喫力之感,反而......極爲輕鬆寫意!”
“他身旁的那位紅裙女子也是!”
山下的人,看着上山的人,上山。
先前跌落在地口吐鮮血的紫衫男子,握緊雙拳,死死盯着依然穩步前行的一男一女,內心似在滴血。
他自認,自己是萬里挑一的劍道奇才,本以爲可以輕鬆踏上劍閣二十層,沒想到,竟然止步十三層!
他親身體會過,十層以上,每踏上一層,便要承受更猛烈一分的罡風,本以爲即便能夠踏上二十層的人,會像他一般艱難。
沒想到啊,差距......竟是如此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