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蟬聲且送陽西 >第416章 深夜提審(中)
    天邊最後一絲潮紅被黑暗吞沒,迎來朦朧半月,皎潔柔和光芒灑向人間,伴着微閃繁星,偏偏墜下,好不寂寥。

    月光下。

    王安琪推着四輪車,緩步向前,周旁靜寂無聲,隱約間聽得到似有鳥獸低鳴。

    這條通道不遠,卻滿是壓抑。

    寧不凡心底一片清明,這是少有的安寧。

    ‘咔咔——’

    王安琪甩袖,一道罡風猛然刺向虛掩石門,剎那間便是大開。

    她極爲警惕,先步入其中,左右看了看,見沒什麼問題,便回返身後,推着四輪車邁入石門之內。

    剛一進入,便是豁然開朗。

    寧不凡微微眯眼,這些光芒略有刺目,凝目四下環顧一番。

    只見,這是一片極爲空曠的大殿,由十二條粗壯石柱支撐,柱子上、屋檐下,皆掛滿了古樸樣式且不封頂的赤紅燈籠。

    燈籠之內,燃着淡淡微光,渲染開來,微微徜徉,搖曳多姿。

    這燈籠本身大概是明黃之色,經由燈火映射,才成了朱丹赤紅。

    “沒想到,這蜀郡詔獄,還別有一番風情。”王安琪搖頭輕語,頗爲感慨,細細看向大殿左右兩側。

    這座大殿,極爲空曠,像是詔獄官員聚集之處。

    而左右兩側,則盡是通道,在數十燈籠燭火的映射下,極爲顯眼。

    ‘踏踏......’

    一陣瑣碎的腳步聲響起。

    有人自右側通道快步趕來。

    “寧公子!”

    人未至,聲便到。

    寧不凡擡眉看去,只見一位紅甲佩刀將士,正快步趕來,正是孟河朗派往此處守着的三位將士之一。

    “寧公子,這邊請。”紅甲將士停步抱拳,極爲恭敬。

    寧不凡點頭應道:“走。”

    這大概也是那位師爺的安排,確實妥善。

    看來,離陽震撼於寧不凡的手段,已然俯首。

    這位蜀郡太守,倒還算是個聰明人。

    王安琪應聲頷首,推着四輪車跟在紅甲將士身後,朝右側通道走去。

    走入通道,半炷香左右,兩側便又出現新的通道,頂梁之上,每隔兩步便有赤紅燈籠照亮,不得不說,這詔獄內部路線極多,甚是複雜,若是沒有人領路,估摸着外人即便步入其內,也要迷失方向。

    也不知蕭晨那廝,孤身來此,究竟是如何做到,輕易便能摸清楚路線。

    但無論他用了什麼方式,確實最爲貼切的達成了目的,當真是一個難得的人才。

    ‘咯吱——’

    一聲輕響。

    領頭的紅甲兵將推開一面古樸石門,側立在旁,轉身看向寧不凡與王安琪,微微躬身,恭聲道:“寧公子容稟,周旁詔獄兵卒已然撤去,裏面便是那位棋閣刺客的牢籠。”

    “不錯。”寧不凡輕輕頷首,此事做的很是隱蔽,看向那名兵將,輕聲問道:“說說你的姓名。”

    紅甲兵將不卑不亢,抱拳回道:“我名洛河,乃是徵西大將軍孟河朗帳下一員兵將,身負雪龍營屯騎校尉之職,統領三千虎賁死衛。”

    雪龍營那可是孟河朗的嫡系,其下更是分爲虎賁騎、豹狼騎、雪甲騎、鷹隼騎......等等,攏共十六路。

    此人既然能夠統領虎賁騎,當是孟河朗真正的左膀右臂。

    寧不凡微微頷首,心下了然,笑道:“洛河,在此靜候,任何人不得入內。”

    “遵命!”洛河手按佩刀,目光銳利。

    王安琪推着四輪車步入石門內側,再復又將石門合上。

    迎面撲來,便是一陣潮溼血腥氣息。

    這是一片極爲潮溼壓抑的空曠之地,四面由八盞赤紅燈籠照明,卻仍然朦朧昏暗。

    ‘嘩啦啦......’

    這不是水流之聲,而是鐵鏈輕擺。

    這座牢籠中央,有五件猶如常人般大小的木架,木架之上,纏繞着團團粗壯鎖鏈,仿似游龍般,自下而上蔓延。

    ‘嘩啦啦......’

    最中間那座木架之上,纏繞着一個渾身血跡斑斑的人。

    依稀可見,那是一位頭髮糟亂沾滿血漬的女子,她正無力的擺動鎖鏈,面有死灰之色。

    四輪車越往前走,血腥味便越是濃郁,甚至已然縈繞鼻下,久久不散。

    寧不凡微微皺眉,四下打量一番,只見木架方圓數丈處,盡是凝固血漬。

    王安琪躬身俯至寧不凡耳畔,輕聲道:“寧鈺,她......渾身骨骼盡碎,經脈盡斷,雙肩琵琶骨被玄鐵勾刺穿過,已然長入血肉,一品武道實力不存不說,更是動用不了絲毫力量。”

    說到這兒,她稍頓片刻,蛾眉微皺,繼續道:一品高手即便武道實力不存,但身軀仍是無垢之體,並非凡軀。若是未受致命傷勢,應是能夠極快便恢復破碎經脈與斷裂骨骼,繼而重續武道實力纔是。”

    這等傷勢於常人而言,已是必死,但於一品高手而言,遠遠算不上致命。

    再說,兩側肩胛被刺穿,於一品高手而言,雖不能妄動,但只要恢復武道實力,便能輕易破除鐵鏈與鋒銳鉤鎖。

    寧不凡聞言微微搖頭,壓低嗓音回道:“你知道的事情,孟河朗自然也知道。你往下面看......如此多的血漬,極不正常,分明是出於方纔那位洛河之手。即便是一品高手欲恢復破碎經脈與骨骼,也需要不俗時日,那洛河便趁着這些空隙,每日重新攪爛犯人的經脈,再一根根打斷她的骨骼。瞧她身上。”

    寧不凡挑眉看向受縛女子,“她身上除了數百細小刀傷,還有重物擊打過的淤青,分明啊......是拿鐵棍一根根敲斷她骨骼留下的痕跡。”

    孟河朗手底下的人,出手竟是如此狠厲,令人不寒而慄。

    王安琪手心微微出汗,輕聲道:“若是我被這般對待......大概也是逃不出去的。”

    一品再強,也終究有限制。

    一旦受縛,每日以刀劍割爛經脈,無法運轉氣息,再敲碎骨骼,一絲力量無法動用。

    即便是不堪受辱欲自我了斷,也是做不到。

    堂堂延壽三百的一品高手,連生死都無法掌握在手,這豈不是這個世上最令人諷刺的事情嗎?

    王安琪有些不忍直視,見同爲一品之人被如此對待,頗有兔死狐悲之意,輕聲嘆息,“於武者而言,這無非是最殘酷的事情。這孟河朗,大概用這般手段對付過不少一品高手,才能恰好把握住既能讓一品喪失逃脫之力,又能將其束縛不至於活活弄死的程度。”

    這等手段,實在酷烈之極。

    要知道,一品高手也是人,也是能感受疼痛的,而且因自身比凡人更爲敏銳,所感受的疼痛,更爲真實。

    一想到或許此時正有不少一品高手在孟河朗軍營被如此對待,王安琪這位單純恬靜的小姑娘,心底竟緩緩浮現出一絲懼意。

    這或許,是她第一次對一個俗世凡人,生出畏懼之心。

    “放心,”寧不凡看向身後紅裙女子,溫聲道:“只要我在世一日,便沒有人敢如此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