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蟬聲且送陽西 >第419章 我以暴怒相贈
    王安琪解開纏繞在木架上的鎖鏈後,上官秋葵像是已癱軟肉倒在沾滿血漬的地面,兩根巨大的玄鐵勾鏈仍插在她的肩胛骨下。

    泛着幽幽光芒的勾鏈已經長在肉裏,若要取下,沒那麼簡單。

    ‘嘩啦——’

    鐵鏈的晃動,像是海浪翻涌,在這片寂靜昏暗的牢籠,格外磨耳。

    “爲什麼?”

    上官秋葵被王安琪攙扶起來後,怔怔看向坐於四輪車上的白髮少年。

    寧不凡淡淡看了她一眼,旋即收回視線,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帶上她,我們走。”

    王安琪輕‘嗯’一聲,在掌心處捏出一片淡淡光芒,將兩條穿胸而過的勾尖斬斷,也不顧上官秋葵身上縈繞着刺鼻腥臭的氣味,直接將她背在身後,邁步走向四輪車。

    ‘轟’

    掌風拂過,石門大開。

    守在石門之外的紅甲將士洛河,收回按在佩刀上的手,微微皺眉,“寧公子,這......是爲何意?”

    寧不凡擡眉平淡道:“孟河朗怎麼與你們交代的?”

    洛河略微思索,恭聲道:“在蜀郡,一切聽憑寧公子安排。”

    “嗯,”寧不凡凝視着洛河的眸子,聲音漸冷,“那你還敢問?”

    “末將知罪!”洛河躬身抱拳。

    沉默片刻後,寧不凡低眉閉目,緩聲道:“回去吧,這裏沒你們的事情了。見了孟河朗,替我問好。”

    “末將遵命!”洛河言語不卑不亢,高聲回道。

    ......

    回去的路上。

    雙駕馬車,車廂內。

    王安琪扶着上官秋葵,坐於寧不凡對面。

    寧不凡始終閉目不語,似乎已然沉沉睡去。

    這一路上,三人始終保持沉默,而車廂外,仍有無數眼線,靜靜看着這一幕。

    許多人都在等待天機榜首對於這位棋閣刺客的處理方式,然後再將最精妙的情報稟明身後勢力。

    督察院在等,未湖樓在等,西荊樓在等,蜀郡太守府在等,包括東荒國的某些勢力,也在等。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讓他們不可置信的一幕。

    懸壺醫館之外,後門。

    王安琪扶着上官秋葵走下了這架馬車。

    ——天機榜首寧鈺,竟然放過了這個刺殺他的刺客。

    爲什麼?

    ......

    其實沒有那麼多爲什麼。

    在上官秋葵說出足夠重要的棋閣情報後,她於寧不凡而言,便徹底失去了利用價值。

    不殺她,比殺她,能起到的作用更大些,僅此而已。

    讓隱藏在暗處的探子看到這一幕,便算是達到了目的。

    下了馬車後,寧不凡睜開雙眸,先是頗爲隨意的掃了眼四周,再看向王安琪,緩聲道:“將上官秋葵帶給劉神醫,治好傷勢。再將那位風語姑娘,帶來我的臥房。”

    王安琪想也沒想便點頭回道:“好。”

    上官秋葵略微茫然的望向寧不凡,喃喃道:“寧鈺,你今日若不殺我,日後定會後悔!”

    這話說出來,或許她自己都不信。

    寧不凡微瞥了她一眼,嘲弄道:“不知所謂。”

    捏不捏死一隻螻蟻,他怎會後悔?

    螻蟻啊,還是將自己看的太重了,這樣不好。

    王安琪目光復雜,輕聲嘆息,上官秋葵是上官雨希的姐姐。

    而上官雨希之死,王安琪沒有能給她復仇,內心十分內疚,這纔想要救下上官秋葵,略作彌補。

    何況,這位女子,當真是有些可憐。

    半炷香後。

    王安琪先將寧不凡推回臥房安置,又攙扶着上官秋葵尋到了正在後院研究醫書的劉神醫。

    劉神醫雖震驚於上官秋葵的恐怖傷勢,但他心懷慈悲,毫不猶豫便應下了爲上官秋葵醫治之事。

    閒談兩句後,他領着王安琪,將上官秋葵安置在前院一處空置閣樓。

    王安琪低眉看了會兒躺在塌上不能動彈的上官秋葵,又將目光移至皺眉思索的劉神醫身上,囑咐道:

    “劉神醫,她是一品高手,身軀很是堅韌。你只需要將她身上這兩根鐵鉤去除,灑上些尋常草藥,不出半月她便能自己恢復。”

    即便不去除這兩根鐵鉤,上官秋葵骨骼經脈重續之後,也能自己將這兩根鐵鉤拔除,只是雙肩不能妄動,頗爲艱澀罷了。

    劉神醫沉吟半晌,目帶異色。

    兩根鐵鉤已然長進血肉,可謂是不可思議。

    這等傷勢,尋常人只怕早已失血而死。

    一品高手,可真是厲害。

    若是風語能成爲一品高手,便再也無懼絕症困擾。

    “王姑娘放心,”劉神醫一番思慮過後,緩緩點頭,應道:“老朽必不負你之囑託。”

    王安琪又檢查了一番上官秋葵身上的其餘傷勢,見沒有大礙才放心下來,復又看向劉神醫,問道:“風語姑娘如今身在何處?”

    劉神醫微微愣神,雖心有不解,卻也老實回道:“此時應在醫館正堂,跟她大師兄餘央在一塊兒,王姑娘爲何問起風語?”

    王安琪起身輕輕頷首,搖頭道:“不是我,是寧鈺要見她。”

    劉神醫聞言心底一緊,忙問道:“可是因那三罐藥物之事,要責怪風語?那,那可是老朽拿回來的,莫怪風語啊。”

    王安琪見劉神醫這番作態,便給他吃了顆定心丸,“劉神醫大可安心,不是責怪,只是見一見罷了。”

    “那就好,那就好......”劉神醫微微舒出口氣,又添上一句,“風語還小,不懂事,若是她犯下什麼錯,盡是老朽之責,王姑娘定要多多擔待。”

    說着,他竟還朝王安琪行了一禮。

    當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劉神醫雖不是風語的親生父親,十七年來懸壺求醫,勝似其父。

    有道是,一日爲師,終生爲父。

    一炷香後。

    王安琪在醫館正堂尋到了風語,只一句淡淡的,“跟我走,寧鈺要見你。”便將風語帶到了後院。

    風語心底有些忐忑,在寧不凡的臥房門外徘徊半晌後,才咬咬牙,狠下心來走了進去。她低着頭,不敢擡眼看,本以爲會迎來一頓責備,沒想到卻聽到耳畔傳來溫潤的嗓音。

    “風語姑娘,今年多大了。”寧不凡擡眉,饒有興致的看了看眼前這位侷促的小姑娘。

    “過了今日,便十八了。”風語低聲回道。

    原來,今日是她的生辰。

    寧不凡略微思索後,掀開狐裘,露出了狐裘下藏着的豎立劍匣,他以右手抓起劍匣,放置雙腿之上,再以雙指並起,輕輕倒扣一下,劍匣大開。

    劍匣裏靜靜躺着七柄古劍。

    在王安琪驚詫的目光下,寧不凡緩緩拂過祭壇七劍,再抓起一柄晦暗無光的劍鞘,輕聲道:“接着。”

    “啊?”風語茫然擡眉,見寧不凡丟過來一柄劍,忙伸手接過。

    她下意識看了看劍鞘,只見劍鞘橫切面,有兩個極爲細小的符文。

    寧不凡合上劍匣,看向茫然無措的小姑娘,笑道:“此劍名爲暴怒,內含恐怖劍意,在這小小蜀郡,應該可以護你周全。不過,要記着,若無生死之險,不可輕易拔劍。”

    祭壇七劍之暴怒,是如今唯一出過鞘的古劍。

    你以善意待我,我以暴怒相贈。

    在寧不凡當初拔劍殺死葉青玄後,其內不僅留有本身的劍意,更融匯了極爲濃郁的問心劍意。

    一品之下,拔劍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