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蟬聲且送陽西 > 第446章 涼州之戰(中)
    ‘嗚——’

    嘹亮的犀牛角號聲徘徊在整個洛安城,隨後便是戰鼓點點撞擊聲,仿似細雨打浮萍連綿響起。

    不待夕陽落下。

    龍空便率領兩萬鐵騎,率先離去,馬蹄聲揚起漸起濃郁塵煙,繚繞徘徊在天地間,當是磅礴壯闊。

    兩萬鐵騎要先一步前往軍黃山埋伏,這才先行。

    半刻鐘後。

    洛河率領三萬步卒,魚貫而出,盡皆聚集於城門外,列陣靜待,旗幟奮揚,整裝待發。

    整整三萬人聚集而成的方陣,一眼望去,竟看不到邊際,身負紅甲、腰挎長刀、揹負弓弩、唯有箭筒漆黑。

    這三萬人,都是訓練有素的精銳將士,可做步軍衝殺,亦可爲弩手。

    不多時,有一座雙駕馬車徐徐出城,正是寧不凡數日前入城時乘坐的車駕。

    駕車的兩位紅甲將士仍是那兩位二品高手。

    車廂內,坐於四輪車上的寧不凡側耳傾聽,周旁一片寂靜,並不嘈雜,唯有甲冑撕磨之聲入耳,這雪龍營,還真是軍紀嚴明。

    王安琪肩上挎着沉甸甸的包囊,腰間一管洞簫,兩壺水。

    這一次,她可是帶足了二十日的乾糧。

    王安琪顯然是心頭有許多疑惑,眨眨眼,又問道:“咱們不等那禿子了?”

    寧不凡微微搖頭,回道:“他若回來,自會來尋我們,要等也不必在洛安城等,我們去東荒國等他。”

    本想着,在洛安城靜待半月左右,等蕭晨帶回東荒國的一些消息後,再圖入東荒之事。

    但計劃總是沒有變化快的。

    孟河朗已然將一切都安排妥當,入東荒國之事,再無憂慮,如此也不必再等蕭晨。

    王安琪似懂非懂的點頭道:“東荒國廟堂與江湖,不是都不讓你入東荒國嗎,你若此時入東荒國疆域,豈不是......”

    寧不凡正欲回話,車廂外卻傳來洛河的聲音,“寧公子,我們該出發了。”

    三萬大軍整裝待發,只需一令下,便可拔營奔赴涼州方向。

    “好,按照孟河朗的指令做便是,無需顧忌我。”寧不凡微微頷首,問道:“以步卒腳程,多少日可抵?”

    洛河壓低嗓音,小聲道:“孟河朗將軍有令,讓我等只帶十日口糧。”

    寧不凡胸中瞭然,笑道:“勞煩。”

    既然只帶了十日口糧,當是往返。

    洛河離去後,聚集十餘位傳令官,將拔營之事一級一級傳令下去。

    ‘嗚——’犀牛角號聲旋即響起,各傳令官騎着快馬奔赴在方陣之外,大聲傳達將令。

    半炷香後,三萬人終於動身,煙塵漸起,夜幕將至。

    車廂內。

    寧不凡待耳畔縈繞雜音漸小後,纔跟王安琪解釋道:“東荒國廟堂有人刺殺我,但並不是一整個廟堂都要殺我。而棋閣,雖能聚集整個東荒國的江湖勢力來殺我,但並非棋閣每一個人都要殺我。我們入東荒國,雖有隨處可見的危險,但也有許多我們的朋友。”

    東荒國朝政混亂,君臣爭權,有人要殺寧鈺,有人要保寧鈺。

    棋閣內亂更甚,武道開天,棋閣五位司主除慕容雲畫外,盡入一品後,不少人都會升起異樣心思。

    在萬京時,懸鏡司主事上官雲頓要殺寧鈺,而上官雲頓爲慕容雲畫馬首是鞍,那麼真正要殺寧鈺的指令,定然是慕容雲畫下達的。

    慕容雲畫要殺寧鈺,而如今有不少人都不再聽從慕容雲畫的命令,那麼這些人便需要一個推翻慕容雲畫的契機。

    寧鈺會成爲他們的朋友,所以他們會極其熱烈的歡迎寧鈺前往東荒。

    敵人的敵人,那就是朋友。

    寧不凡緩緩呼出口氣,掀開車簾,看了眼斜落的緋紅夕陽,輕聲道:“王姑娘,你行走江湖這麼多年,難道還不明白嗎。在這座遍地血腥的江湖裏,雖有不少熱血激昂之事,壯懷激盪之舉。但論及最多,還是深沉可怖的算計和涼薄至極的人心。”

    達成合作同盟,多是利益驅使。

    王安琪茫然撓了撓臉頰,微微搖頭,“不明白。”

    她走出聽雨軒,入江湖行走之時,已是一品高手。

    而那時,刀聖尚未斬天,誅仙尚未殺仙,江湖上最頂尖的高手,便是二品聞道巔峯,少有半步一品。

    因此,她便是手持一管洞簫,憑着一品超絕實力,渾然無懼什麼算計,也從未遇過敵手,唯有遇到同爲不可知之地的入世行走時,才敗下陣來。

    而敗她的刑天,偏偏又是個豪氣雲乾的爽朗之輩,並未真正的要她性命。

    如今,這座江湖上,一品越來越多,武道越發鼎盛,跟以往而言,相差甚遠。

    寧不凡深深看了她一眼,頷首道:“我帶你重走一遍東荒國的江湖,你便明白了。”

    ......

    翌日,晌午過後。

    涼州城下,五里外山坡上。

    高聳的山坡上建了一座高臺,臺下有數十位紅甲將士持刀劍守衛。

    山坡之下,是守衛中軍大營的一萬餘將士。

    此時,將士們正在埋鍋造飯,有裊裊炊煙升起。

    連綿的營帳之內,有無數從戰陣退下,渾身染血、疲憊至極的兵將,正在酣睡。

    高臺之上,擺着一張低案,案子上,擺着方陣輿圖。

    奉旨監軍的兵部侍郎童貫與被削去徵西大將軍職位的孟河朗圍繞低案對坐。

    時不時望向遠處的涼州城。

    將士浴血,廝殺聲傳至五里開外。

    投石車不斷揮出巨大石塊砸入涼州城頭。

    涼州城頭有無數民夫來回運送石料箭矢等物,再有黑甲將士或持弩激射、或搬石塊砸下、或澆上熱油滾滾倒下。

    火箭射出,雄渾烈焰直竄半空,轟然燃燒下,更有不少慘嚎聲,高亢入耳。

    城頭之下,盡是雲梯,雲梯上有不少紅甲將士奮力攀爬。

    因連續三日的攻伐,屍體已然堆成了一個又一個小山頭,踏步之時,盡是泥濘,泥濘刺鼻,是猩紅鮮血匯成的溪流。

    這纔是真正的慘烈。

    童貫忽而出聲讚歎,“不過三日左右,便衝上城頭十五次,險些奪關,雪龍營將士果然悍不畏死,這纔是我天風國的兵將!”

    說着,他將視線收回,看向沉默無言的孟河朗,問道:“孟河將軍以爲,再有幾日可奪關而入?”

    童貫雖以帝王之劍削去孟河朗的職位,卻不敢真正待孟河朗不敬。

    雖已奪過了十萬雪龍營的指揮權,但他很清楚的知道,孟河朗一聲令下,或十萬將士便會重回徵西大將軍麾下。

    只要孟河朗不奪權,不奪這份攻下涼州城的功勞,莫說叫他一聲將軍,童貫跪下認錯都行。

    所謂狐假虎威者,還是莫要忘了自己身份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