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蟬聲且送陽西 > 第448章 童大人的功勞
    夕陽落下,天地皆是一片血色。

    童貫目帶狂熱,死死緊盯着涼州方向,足足兩個時辰過去,躍上城頭的雪龍營將士足有數千,但那城門......卻爲何遲遲不開?

    暮色已至。

    喊殺聲依然震天,血腥味甚至能從涼州傳至五里外的高臺。

    微弱的火光在涼州城頭綻放,伴着團團血焰。

    投石車與弓弩手已經停下,城頭盡是紅甲雪龍營將士,晃眼刺目。

    紅與黑的交織下,一條又一條性命倒下,再也無法站起,徹底隱於暮色。

    “殺!”

    “殺!”

    城頭盡是喊殺聲,淒厲刺耳。

    月色柔和,羣星璀璨。

    這一夜註定極爲漫長,童貫不知何時竟沉沉睡去,在夢裏,他騎着棗紅戰馬,揮舞血色彎刀,甲冑在身,一言而動萬軍,翻掌而覆天地。

    忽而有一位魁梧的東荒國將士策馬衝來,一陣刀光劃過,童貫脖頸浮現一條猩紅血線,跌落下馬。

    童貫身子猛往下墜,忽然驚醒,睜開雙眼只見此時已然破曉,晨曦的微亮光芒灑向人間,伴着一陣春風,山霧漸起,寒意逼人。

    “童大人,城門破了!是否要入城?”

    有傳訊將士在高臺之下,高聲喊道。

    童貫吸入一口涼氣,緩緩呼出,心底極爲振奮,側目看向涼州城的方向。

    只見——連綿不絕的雪龍營紅甲將士,已然擊破城門。城頭之上,依然有不少的將士正往城內衝殺,再無黑甲。

    雲梯無人再攀爬,皆聚集於城門之外,靜待將令。

    童貫高聲道:“大軍入城,盡佔其地,不可燒殺掠奪,擾亂城內百姓。還有,傳令下去,若能斬殺涼州刺史藍田,連升三級!若能活捉,賞千金,賜百畝良田。餘下戰功,待我去信陛下,再行封賞!”

    傳訊兵將拱手回道:“遵命!”

    涼州城下。

    連綿不絕的紅甲將士循序步入涼州,剛進入千餘人時,忽有漫天利箭呼嘯而過,不過片刻,入城將士盡皆殞命。

    鮮血流淌開來,鋪就一條血河。

    雪龍營大軍頓時停滯不前,人頭竄動之際,依稀聽得城內傳來戰馬嘶鳴之聲,踏地之聲極爲沉悶,捲起煙塵瀰漫。

    涼州......不是隻有一萬輕騎嗎?

    可這踏地之聲,怎的如此沉悶,像是重騎?

    ‘咚!’‘咚!’‘咚!’

    涼州城內傳來連綿戰鼓聲,再有號角嘹亮。

    忽有百餘騎徑直衝出城門,領頭那人身形魁梧,黑甲覆身,手持長槍猛然向前橫掃,收割數人性命,高聲怒吼道:“我乃涼州上將司馬相!”

    數百重騎橫衝直撞,猶如殺神,馬頭盡覆玄甲,一撞之下,定是數人翻倒在地,再有奪命長槍,橫掃之時,團團血焰綻放。

    “我乃涼州上將司馬相!領七萬雲州鐵騎來援涼州,孟河朗何在!可敢喫我一槍!”

    ‘轟隆隆——’

    連綿的戰馬踏地之聲循環入耳,再有不計其數的重騎自城內衝出,雪龍營縱然兇悍,但也絕無抵擋之力。

    步卒攔重騎,若無陣型,定然不是其對手。

    何況,如今城外僅留兩萬將士,餘下將士盡在營帳歇息。

    涼州城外五里,高臺之上。

    童貫瞪大雙眼,猛然起身,神情呆滯的瞧着涼州城下不斷有鐵騎衝出,這些身着黑甲的重騎,在雪龍營紅甲將士的雲霧裏,橫衝直撞,勢不可擋。

    “這,這......涼州何時有如此多的重騎!”

    童貫心底悚然,莫不是東荒國援軍來了?

    督察院探子不是說,東荒國廟堂派遣的十五日才能抵達嗎?這纔不過區區四日,怎的就有援軍來了?

    這時,有傳訊兵將趕來,高聲道:“童大人!司馬相來了,帶着雲州的七萬鐵騎來了!”

    雲州!七萬鐵騎!

    童貫身子一軟,跌倒在高臺,破口大罵道:“不可能!那司馬相明明被涼州刺史藍田下獄,不日便斬,他如何來!雲州乃東荒國腹地,不過十萬守軍,如何敢傾盡全城之力,趕來救援,他雲州不怕我大軍直撲雲州嗎?”

    涼州城激戰四日,也不過死傷兩萬左右,雪龍營仍有八萬大軍。

    除卻涼州城下的兩萬步卒,中軍大帳仍有四萬重騎,一萬輕騎,一萬步卒,雖有傷,卻未真正傷及根本。

    傳訊兵將聲音慌亂,高聲回道:“童大人!眼下該如何是好,我大軍將要敗了!”

    敗?童貫目眥欲裂,怎麼可能敗,我天風國二十餘年來,從無敗績,這是天下皆知之事!

    那司馬相定然言辭虛假,七萬鐵騎?絕無七萬!

    想到這兒,童貫忙吩咐道:“令中軍大營整裝待發,重騎上馬,迎面廝殺,再有步卒殿後,全軍盡出,奮力一戰!這一戰,不可敗,也不能敗!”

    此戰若敗,餘下三國皆知,天風國之大軍,是可以敗的,並非無敵。

    此戰若敗,再也無人畏懼天風國的將士,而他童貫定然會被皇帝陛下抄家滅族,成爲整個天下的恥辱!

    這一戰,即便將十萬雪龍營拼完,也不能敗!

    ‘嗚——’

    犀牛角聲嘹亮,轟然響徹涼州城外。

    童貫大口喘息,死死盯着涼州城的方向,越來越多的重騎自城外衝出,肆意殺戮雪龍營將士。

    他的心彷彿在滴血,不是他心疼這些將士的性命,而是他隱隱覺着,這一戰,或許當真要敗了!

    自涼州城內衝出來的,不僅有重騎,更有手持將旗的黑甲兵將。

    這涼州,究竟有多少兵將?

    雪龍營餘下七萬將士,因連綿廝殺,早已是疲憊不堪,當真能與涼州一戰?

    正當童貫心神急轉之時,卻忽然發現,涼州城下雪龍營的將士竟圍成方陣,循序後撤。

    童貫怒吼道:“怎會後撤!”

    方纔不是下了全軍衝殺的指令嗎,爲何後撤?

    這時,高臺之上走上來三位紅甲將士直撲童貫,將他按倒在地,高聲喝道:“遵孟河朗大將軍之令,將這亂賊童貫拿下!”

    童貫心底頓生荒唐之感,正欲怒罵,眼角餘光卻忽而發現高臺之下,佇立着一位身着淡金蛟龍明光甲的英武將軍,正是孟河朗。

    孟河朗輕輕揮了揮手,看了眼周旁瑟瑟發抖的史官,平淡道:“這一場鬧劇,也該結束了。記好,否則,刀劍可是無眼。”

    史官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孟河朗不顧高臺之上童貫的大聲怒罵,平靜而緩慢道:

    “兵部侍郎童貫,貪功冒進,肆意妄爲,害死我雪龍營三萬將士,且未得寸功,大亂軍心。孟河朗心善,不忍將士平白喪命,奪回統將大權,斬童貫於高臺,以定軍心。更令全軍後撤,這才勉強保下我雪龍營餘下七萬大軍。”

    說話間,孟河朗一步步走向高臺,緩緩抽出隨身佩劍,指着噤聲戰慄的童貫,嘲弄道:“你啊,明明就是個小人物,卻偏要學着那些個大人物一樣,還意圖與白衣軍師寧立相比,就你也配?”

    童貫目眥欲裂,顫聲道:“你......你敢!我乃陛下欽點監軍,手持帝王之劍,你若殺我,也是死罪一條!”

    “帝王之劍?”孟河朗不屑一顧,輕聲笑道:“那玩意兒啊,就是個屁!”

    ‘噗呲!’

    大好頭顱,伴着鮮血激射,童貫死不瞑目。

    孟河朗一腳將童貫的頭顱踢飛,斜睨了眼躬身顫抖的史官,淡淡道:“對了,最後那一句啊,不用記。”

    史官連連點頭,跪地俯首,“孟河大將軍,威武!”

    ‘嗚——’

    犀牛號角聲已然嘹亮,全軍後撤!

    這是天風國二十餘年來,頭一次潰敗。

    當然——都是童大人的功勞,誰敢跟他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