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蟬聲且送陽西 > 第476章 山匪
    有趣的不是這件事,而是這個人。

    王安雅清了清嗓子,持簫左手輕揚,脆聲道:“陛下可認得出來?”

    皇帝陛下瞥了紅裙女子一眼,再低眉看去,先是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回道:“你姐妹二人站在一塊兒,這天底下怕是沒有多少人能分得出來。”

    沒有多少人?王安雅細細品味這話的意思,皺眉道:“陛下認的出來?哪裏......出了差錯?”

    皇帝陛下心中好笑,溫潤道:“皇后無論成了什麼模樣,朕一眼便能瞧的出來,只因你是皇后。”

    這番話,倒是受用。

    王安雅笑道:“陛下可知,我要去做些什麼?”

    皇帝陛下點頭回道:“知道。”

    那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哦?”王安雅上下打量了番皇帝陛下,狐疑道:“不攔?”

    皇帝陛下長長嘆了口氣,搖頭道:“先前是有過這個念頭,不過皇后要做的事情,朕可從沒有攔得住的時候。”

    這麼多年過去了,皇帝陛下或許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要了解皇后的性子。

    王安雅說過,王安琪這孩子太倔,其實啊,姐妹兩人不遑多讓。

    沉默半晌後。

    皇帝陛下凝視着王安雅的眸子,緩聲道:

    “近些年來,棋閣統御下的江湖勢力,越發猖獗,尤自武道開天后,簡直是無法無天!多少江湖上的人,只知有棋閣,而不知有廟堂。神器之威,蕩然無存,朕的威嚴,也被那些個自恃高絕武道實力之人,肆意踐踏,這是對東荒國的侮辱!”

    沒有實力,只能忍氣吞聲。

    但,身爲手持神器的皇帝,怎能忍下這口氣。

    即便溫潤如玉般的謙謙君子,心底也有雷霆激昂,波濤迭起。

    在天底下,除了屢次遭受棋閣刺殺的寧鈺,東荒國的皇帝陛下才是真正想徹底滅殺棋閣之人。

    皇帝陛下漸漸斂起面上的慍怒,放緩語調,繼續道:

    “寧鈺,天機榜首,天機榜上評價此人——得之可得天下。朕不信,也從未在意,但他與棋閣之間的仇恨,纔是真正讓朕在意的。寧鈺與棋閣有生死之仇,他的身後,也有許多勢力,因此他於朕而言,極爲重要。”

    寧鈺看上的,是皇帝的威懾和整個廟堂之力。但皇帝看上的卻不是寧鈺這個人,而是他身後聚集着的許多恐怖勢力。

    單憑寧鈺一入東荒,便能與納蘭落離聯絡,將棋閣撕開一個極大的口子,便證實這個人並非泛泛之輩。

    寧鈺要入東荒,想以皇帝爲棋,滅殺棋閣。皇帝又何嘗不想,以寧鈺爲棋,徹底剿滅棋閣。

    說來說去,都是互相利用罷了。

    皇帝陛下暫且按下心底的煩躁,柔聲道:

    “你以王安琪的身份走出皇宮,是爲了朕,也是爲了東荒國,朕心裏明白,也甚爲動容。但你也要思慮清楚,你這一入江湖,便算是身陷囹圄旋渦。在汴梁尚好,但若是走遠些,朕......便再也顧不住你了。”

    王安雅輕輕拍了拍皇帝陛下的肩膀,也是柔聲道:

    “這麼多年,你隱於幕後,承受了多少非議和責備,心底的苦痛和壓抑,我都懂。我這一去也不僅是爲了你,還有更多的,是爲了我這個妹妹。陛下啊,我若回得來,再與你手談。若是回不來......”

    皇帝陛下迎着王安雅的目光,平淡道:“你若回不來,朕便跟他們拼了!這個皇帝,也不做了,愛他孃的誰做給誰!”

    皇室之中,耶魯家的血脈並不多,甚至可以說是少得可憐,這也是皇室頹勢的緣由。

    耶魯太白登基之時,不過十五歲,環顧周旁竟沒有直系血脈至親,盡是旁支。

    如今,皇帝陛下已然登基八年,卻也未曾誕下血脈。

    宮內宮外,多有閒言碎語——廟堂已是支離破散,不日必會天傾!

    天會不會塌,沒有人能夠知道,但東荒國若再不改變,怕是不久後便要被天風國滅了。

    ......

    翌日,天微微亮。

    有一簾紅裙踏出皇宮,自東門出,緩步走在汴梁街道。

    她在汴梁各處街道走走停停,買了不少甜食,包囊裏的金子隨意丟在攤子上,總能引起陣陣驚呼。

    隱藏在暗處的許多人見到這副場景,皆緩緩退去,將消息稟報給幕後之人。

    ——王安琪走出皇宮,將要離去。

    這個消息很快便被各方勢力悉知。

    其中,有一位身着青袍的年輕男子,駐足在不遠處,靜靜瞧着這一幕,面色平淡,似有明悟。

    這世上每個人都各行其事。

    無論是平凡的百姓,還是桀驁的遊俠,亦或是手握生殺大權的上位者,他們每個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汴梁的街道,依然這般繁華。

    雖有無數波濤潛藏在暗處,但明面上,依然是一片祥和。

    待黑夜隱沒,吞噬最後一絲潮紅,醜惡與危險便會一一顯露。

    涼月來襲之時,王安雅輕輕呼出口氣,捏緊短簫,走出汴梁。

    她迎着蒼州的方向,足尖輕點,踩過綠葉枝梢,飛馳在山林間,神色平靜。

    汴梁自蒼州,足有六百里,尋常商販來往,即便是乘着快馬,也得兩三日,若是拉着貨物,估摸着得七八日。當然......是在日夜趕路且走在官道的情況,其實大多商販走這條路,都要耗費十五日到二十日。

    倒不是道路崎嶇難行,而是周邊山林太多,容易迷失方向,沿途不過三兩個小鎮,鎮子上才驛館、客棧,可供人歇息。

    要知道,在東荒國廟堂日益衰弱的情形下,江湖勢力是極爲猖獗。

    換而言之,就是——山匪極多。

    俠客可滅匪徒,但大多數江湖人,都是匪徒。

    提着一把劍、一把刀,尋了個山,搭建七八日,便能成了山寨,沿路商販若是車上沒插着鏢旗,便要被劫,即便有鏢旗再有武人護鏢,也得掂量着來。

    忙於錢財奔命的亡命之徒極多。也不像天風國山林間那般講規矩。

    這不,王安雅行至一條溪畔處,剛要洗把臉,歇息一小會兒時,附近的山林間便走出好幾個挎劍提刀的山匪。

    三名劍客,四名刀客,渾身皆是山匪打扮,眉間盡是銳利。

    王安琪側目瞟了眼步步緊逼的七人,面上並無驚慌,反而出聲嘲弄道:“怎的,如今在這東荒國,要做山匪,也得一品纔行?”

    這七人啊,盡是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