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蟬聲且送陽西 >第613章 俗人一個
    大街上,漸漸聚攏來許多不怕事、想湊熱鬧的百姓和遊俠兒。

    茶館內,七八桌遊俠兒面面相覷,皆將目光放在寧不凡身上。

    司空馬艱難嚥了口唾沫,臉上擠出了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意,“爺......您聽錯了吧?”

    寧不凡一手按在桌案,身子前傾,佯作詫異,問道:“我聽錯了?”

    司空馬大汗淋漓,忙擺手道:“聽錯了聽錯了,借小人十個膽子,小人也不敢跟您說這話啊!”

    他可瞧的一清二楚,這木劍少年方纔殺瘦臉男子那一手御劍回返,起碼也是二品聞道境巔峯武者,才能施展出來的手段。

    二品聞道境巔峯,在這江湖上也稱得上是高手。

    司空馬不過三品初境,如何能與二品聞道巔峯相提並論?

    茶館內衆多遊俠,瞧着司空馬這副滑稽模樣,卻無人能笑出聲來。

    他們雖極好熱鬧,但都不是蠢貨。

    他們哪裏瞧不出來,走入茶館的這一男一女,背景應是極爲強橫。

    尋常武者,誰敢當街殺人?

    殺了人後,還敢若無其事的坐在茶館與人閒談?

    這分明啊,就是有恃無恐。

    拿最簡單的道理來說,既然這白衫木劍少年有如此強橫的實力,又敢當街殺人,也不會在乎再多殺兩三個。

    司空馬明白這個道理,這才心生惶恐。

    王安琪伸手拍了拍寧不凡的肩膀,輕聲道:“走吧,一會兒桂州城的巡城兵將該來了。”

    她不願爲這些小事節外生枝。

    聽雨軒隱匿在極東荒原,越過這座桂州城,還有足足九百餘里。

    路途遙遙,確實不容耽擱。

    寧不凡點了點頭,淡淡看了司空馬一眼,拿起桌案上的碎星劍,起身便往茶館外走。

    ‘踏踏......’

    一陣馬蹄聲響起,蹄聲嘈雜沉悶,像是重甲。

    塵土喧囂,漫天飛揚。

    圍在茶館外的衆人見此情景,連忙讓開身位。

    寧不凡揮手驅散迎面而來的塵土,眯起眸子,擡眼望去。

    只見,街道中央,有數十位黑甲步卒手持長戈,列陣往這邊趕來。

    步卒身後,更有十餘位騎着高頭大馬的玄甲重騎。

    領頭那人,白袍銀甲,相貌英武,手裏倒提着一輪半月彎刀,氣勢不俗。

    王安琪拉了拉寧不凡的白衫,輕聲道:“白袍銀甲那人,應該是桂州上將公叔楓亭,二品初境。當初我與姐姐途徑桂州城時,曾見過他一次。”

    寧不凡胸中瞭然,點頭道:“好。”

    公叔楓亭曾以一封信襄助禹雲墨行事。

    江湖與廟堂能夠達成合作,也有此人的一份功勞。

    正思慮間,十餘騎已然疾馳而至。

    白袍銀甲的公叔楓亭將長月彎刀往身後一拋,旋即翻身下馬,朝寧不凡拱手道:“哈哈!寧先生來了桂州,怎的也不事先知會一聲,也好讓楓亭備下酒菜,十里相迎?”

    接過長刀的重騎下馬後,朝街道兩側指指點點的衆人吆喝道:“閒雜人等,盡皆散開!”

    寧不凡看了眼循序散去的百姓遊俠,朝公叔楓亭拱手還禮,也是笑道:“辦些閒事,總不至於弄得人盡皆知。”

    前往聽雨軒之事,自然不能讓旁人知曉。

    公叔楓亭斜瞥了眼躺在不遠處的獨臂屍體,眉頭緊蹙,“這些日子桂州十三郡疏於防備,竟教這些宵小入城,擾了先生興致,先生可切莫見怪。”

    他驅兵來此之時,便通過暗中潛藏着的探子,知曉了這裏發生的事情。

    公叔楓亭一言落下,當即便有兵將將屍首擡走,更有些人走入茶館,借了幾大桶水,沖刷黏着在泥土裏的血漬。

    大水瓢潑,血跡黯淡隱沒,順水流走。

    很快,街道便煥然一新,茶館外像是從未死過人那般。

    寧不凡微微一笑,擺手道:“江湖上的事情,府衙總是鞭長難及,我若見怪,豈非小人之心?是了,寧鈺還未謝過公叔將軍,上次襄助之情。”

    若非禹雲墨以五州之兵力逼得靖王妥協,單憑拓跋渠極難撼動皇室。

    廟堂能夠讓步,公叔楓亭有莫大功勞。

    寧不凡深明此理,便對此人客氣了些。

    若是換作旁人,他可懶得理會。

    公叔楓亭佯作不快,“寧先生如此客氣,倒是不將楓亭當做自家人了。對了,先生來這桂州,有何事要辦,楓亭若有襄助之機,定會傾力而爲。”

    寧不凡沉吟了會兒,搖頭道:“並無要事,只是觀山賞景,途徑桂州,不想卻遇到了個不長眼的東西,這才鬧出了些動靜。”

    公叔楓亭低眉思索片刻,走至寧不凡身側,壓低嗓音問道:“近些日子,在下聽了些江湖流言,在這裏多嘴問上一句,寧先生......當真有滅觀星閣之意?”

    在這江湖裏,劍閣、棋閣、觀星閣,向來是最爲強橫的勢力,至於後面的兩樓六門,總歸是稍有遜色。

    因而,每當這三方勢力有異動,便會驚動天下。

    寧不凡先是一劍殺死劍閣之主葉青玄,其後劍閣封山,再深入東荒國,殺慕容雲畫、剿滅棋閣後,立新棋閣代之。

    種種舉動,都有以一家而代江湖之意。

    有此流言,並不奇怪。

    寧不凡心頭失笑,解釋道:“觀星閣與我並無仇怨,我爲何要滅觀星閣?這江湖裏的流言甚多,大多皆是虛假,公叔將軍切不可當真。”

    觀星閣向來不理世事,也不摻和世俗爭鬥,此間弟子下山,大多都是行俠仗義之輩,在這江湖上的名聲極好。

    寧不凡自然沒有必要爲了什麼一家代江湖的流言,而去挑釁這個不俗的江湖勢力。

    聞及此言,公叔楓亭鬆了口氣,無奈道:

    “先生有所不知啊,桂州刺史夏侯玄是在下結義兄弟。他的嫡長子夏侯長林,正是觀星閣這一代極爲出彩的弟子。先前聞得先生要來桂州,驚得我那兄長,可真是食不知味,寢則難安。如今聞得先生心意,我回了刺史府,也好與我那兄長交代。”

    寧不凡頷首道:“我在汴梁城時,也曾聽拓跋渠說過,桂州刺史夏侯玄與桂州上將公叔楓亭交情莫逆,今日看來,倒是所言非虛。”

    公叔楓亭豪邁笑道:

    “拓跋家與公叔家世代交好,親如一家。拓跋渠那小胖子剛出生的時候,在下還踢過他的屁股。寧先生既是拓跋渠好友,便算是公叔楓亭的好友。寧先生來了桂州,不如暫且移步在下府邸,飲酒作詩,小酌怡情?”

    飲酒作詩?

    寧不凡思緒散發出去,想起了在萬京城時,曾爲了百金潤筆而去姜然府中參與詩會的情景。

    歷歷在目,仿似昨日。

    可惜,那些故人,大多已不在眼前。

    寧不凡心中略有感慨,出言婉拒道:“飲酒作詩,那是文人騷客的事情,你我即便如何附庸風雅,也不過是俗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