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腳步，定睛一瞧，領頭的那人穿着一身藍布大褂，身形微胖，正是這琉璃島主黃三石。
要說黃三石這胖子，也不是個簡單人物。
這廝是揚州刀三爺手下心腹，爲人處事總是笑裏藏刀，說話也是滴水不漏，他奉着刀三爺的命令在這琉璃島片寸之地，掌管周邊海里的生意，不少從四州海盜手裏佔便宜。
瘦猴子樂呵揮手，“黃掌櫃，這邊兒！今兒個咋這麼慢，讓我家段四哥等了足足兩個時辰！”
黃三石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走上礁石灘，滿面堆笑道：“瘦猴子，你們這膽子也忒大了，連官船都敢截，也不怕被人惦記？”
黃三石身後領着一大幫子客棧小二模樣的年輕人，細數約莫二三十人，都是來搬貨的。
瘦猴子隨意擺手道：“青州刺史被一個劍修給砍了，青州變了天，那揚州如今也不安生，這兩州如今不跟咱們海上的兄弟同心。我們不給那船鑿了，那船也過不了東海，就要被別的兄弟鑿了，放到眼前的肉，不喫白不喫啊！”
黃三石停下腳步，看了眼高聳的海賊船，問道：“船上都有什麼貨物啊？方纔你派來的兄弟也說不清楚，你給我說說？”
說話間，他在懷裏摸出一大塊兒金子，往瘦猴子手裏一放。
這番動作極爲隱蔽。
瘦猴子眉開眼笑，攬着黃三石的肩膀，低聲道：“船上有好些綢緞兒、犀牛角、還有些雜七雜八的都是商賈貨物，我也不識得是啥玩意兒，對了......還有幾十顆會發光的珠子，據說是夜明珠。至於玉石珠寶，倒也有不少，你就按照往常的價給我們就成。”
黃三石點了點頭，“還有嗎？”
瘦猴子往後看了眼大船，收回目光後，繼續道：“還有三十多個年輕女子，聽說都是青州嬌生慣養的大家閨秀，那些上了年紀的我們都給宰了！先前派去跟你融洽的兄弟不跟你說，也是怕你不敢接手生意。”
黃三石心頭大驚，眸子微閃，面上不動聲色，“瘦猴子，這東海四州誰人不知，青州王五年前便說過，東海上不可有買賣人口的勾當。你們膽子真夠大啊，這等低賤之事，若是傳了出去，咱們青州那位王，能饒了你們鬼爺？”
瘦猴子咧嘴笑道：“什麼青州王，一個沒有見識的女人罷了！你說她，堂堂青州王，竟能在眼皮子底下讓青州九郡發生如此大的鉅變。黃胖子，你家刀三爺莫非沒有跟你說過，這兩日東海四王齊聚蛟龍島，就是要拿梅竹娘問責？這女人早已是自身難保，誰還在乎她定的狗屁規矩？”
船上一批又一批的貨物被拉下來。
黃三石手下的人將這些貨物齊齊往島上拉，裝上車廂帶走，隊伍拉了長長的一列。
船上的貨物極多，陸續有人回返，礁石灘上滿是黃三石的人。
黃三石沉默了會兒，又從懷裏摸出一大塊兒金子，往身前遞出，低聲問道：“瘦猴子，你家段四爺要多少金銀賣這些女子？”
瘦猴子得了好處，心情大快，樂呵笑道：“一位女子嘛......十金，外加二十擔糧食。黃胖子，你想想，這價格多實惠，這些女子你拿去後，往那窯子裏一塞，就算倆三月被玩兒死了，你也回了本錢。要不是我家段四爺急着走，這便宜可真輪不到你。”
黃三石點了點頭，拍了拍瘦猴子的肩膀，“先帶我去船上瞧瞧。”
瘦猴子提着刀，在前方領路。
黃三石剛一上船，鼻間便嗅得一股子濃郁血腥味。
一羣海盜倚在船欄，齊齊擡頭望着旗帆上的人皮，歡呼雀躍。
三十餘位面色蒼白的女子被圍在甲板中央，失魂落魄。
更有兩位牲口都不如的海盜，興致一來，便拖拽着甲板上的女子往船艙走去，要做些什麼事情，衆人皆知。
船頭處，段雲星老神在在，朝黃三石招了招手，“黃島主，這旗帆如何，可顯威嚴？”
黃三石沉默了會兒，起身便走向船艙，擡腳便將其中一位拖拽女子的海盜給踹飛，然後又是一巴掌扇飛另一位海盜。
這番舉動，引起了衆怒。
不少脾性暴躁的海盜都已拔出長刀。
黃三石掃了他們一眼，平淡道：“這些女子若是死了，生意還怎麼做？”
他將倒在地上的兩個女子拉起，將她們攙扶到甲板上，剛走到一半，低眉看去，正好瞧見了一團血肉模糊的女子。
這女子，被活生生剝了皮，已然昏死過去，一顫一顫的血肉，周旁滿是血污。
段雲星瞧着這一幕，饒有興趣道：“這甲板上攏共有三十二個女人，五百金，一千擔糧食，如何啊？”
這與瘦猴子所說，截然不同。
大概是這段四爺臨時加了價錢。
黃三石看向甲板，細數過後，搖頭道：“是三十三人。”
段雲星愣了一下，思索過後，看向黃三石腳旁那團血肉，嗤笑道：“這被剝了皮的低賤東西，也算得上是人？”
黃三石並未回話，直截了當問道：“怎麼賣？”
段雲星奚落道：“送你了。”
黃三石走出船艙，擡眉看着掛在旗帆上的人皮，問道：“那張人皮呢，我瞧着不錯，怎麼賣？”
此話一出，鴉雀無聲。
‘嘭！’
段雲星一掌拍在船欄，怒斥道：“黃胖子，你他孃的找死不成！”
人皮被掛在了旗帆上，要將人皮拿走，豈不是在打他段雲星的臉？
瘦猴子皺眉道：“黃胖子，你他孃的在說什麼胡話！趕緊將這些女人領走，再細細清點貨物，將糧草金銀送來，我等也好早些趕路。耽誤了時辰，我家段四爺能饒了你，黑鬼王也饒不了你！”
他說這話，搬出黑鬼王也是爲了打圓場，給兩方一個臺階下。
衆所周知，這黃胖子雖是個生意人，但卻是揚州王刀三爺的心腹，一刀砍殺了這黃胖子倒是容易，但刀三爺那邊兒，可真過不去。
雖說刀三爺提着破刀砍天，卻被神雷給劈廢了，但在這東海上，虎威猶存。
試想，連老天爺都敢砍的莽夫，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黃三石看了眼周旁蠢蠢欲動的海盜，眯眼笑道：“生意嘛，慢慢談，總是有個價的。”
段雲星皺着眉頭，心中也在思索。
這些日子，正好是四王齊聚蛟龍島的時候，此時惹了刀三爺，絕非明智之舉。
但，若是真將這人皮賣了去，在這東海四州，他段雲星的面子往哪兒放？
“這人皮嘛，賣十萬金！”段雲星擺了擺手，隨口瞎扯道。
料想這黃胖子，如此精明的生意人，也絕不會......
“好！”黃三石絲毫未作猶豫，直接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