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蟬聲且送陽西 >第711章 天機榜七,竟是我自己?
    陳子期做了一個夢。

    在夢裏,他站在一片濃郁的黑暗裏,伸手不見五指。

    黑暗與未知,對人類而言,是最爲恐怖的夢魘。

    他有些怕,一遍遍高聲呼喚——有人嗎?

    可迴應他的,只有空蕩的迴音。

    於是,他只能在害怕中胡亂摸索着前行,漫無目的。

    很久......很久以後。

    他看到,前方不遠處,赫然佇立着一片祭壇。

    一大片鮮豔欲滴的火光從祭壇中涌出,這片火光扭曲着空氣,有些模糊不清。

    祭壇有十層白玉石階,蔓延而上,圍成一個大圓盤,邊角被火光映射的猶如血液般猩紅。

    祭壇裏,究竟燃燒着怎樣的烈焰,能讓空氣扭曲到這個程度?

    陳子期心生訝異,可讓他更爲訝異的是,迎着這片比烈陽更加滾燙的火光,他竟然絲毫不覺着炙熱。

    他想,或許要上臺階,看一看祭壇下面,究竟是什麼光景。

    於是,他擡腳走上白玉石階。

    一層,兩層......十層。

    陳子期終於攀沿而上,擡手擋着刺目的光亮,低眉看去。

    祭壇下面,不知深淺,粗略估計,或有數十丈深,堪比低崖,卻更深邃。

    這片深邃的坑洞裏,燃燒着極爲雄渾的烈焰,烈焰最底層是天藍色,整體透亮,再往上十餘丈,便成了鮮紅色。

    這一幕,極爲震撼。

    但,讓人更覺震撼的是,無處不在的火焰中,竟包裹着一個渾身赤裸的白髮男子。

    這人閉着眸子,四肢蜷縮,像是初生的嬰兒,他的身側,有一團漆黑泛亮的石頭,繞體緩飛。

    漆黑的石頭,每時每刻都有一縷淡淡的光芒,飛向這白髮男子,沒入軀體。

    這人......有些眼熟。

    陳子期愣了半晌,心頭大震,失聲道:“寧鈺!”

    人在夢中,是思慮不到因果和脈絡的,無論瞧到什麼,可陳子期仍覺着,眼前這一幕,甚是荒唐。

    寧鈺不是跟那什麼公主,去了萬京城嗎?

    怎麼會困於火焰裏,埋在祭壇下?

    這是......夢嗎?

    當一個人知曉自己身處夢境之時,這片夢境便要破碎。

    陳子期腳下祭壇忽而寸寸破碎,咔嚓陣陣,整片架構出來的空間瘋狂震動。

    他仍死死抓着祭壇一角,看着火焰中的人,大聲道:“寧鈺,你怎麼會在這裏?睜眼!醒來!回話!”

    ‘轟!’

    一股失重感襲來,陳子期似乎從高處墜落,驀然驚醒,心中徒留一片心悸。

    一位黃裙宮裝女子躍然眼前。

    “鬆手,疼死了!”

    黃裙女子咬着脣,眼淚汪汪,使勁拍打陳子期,“你鬆手啊!”

    ......

    聽雨軒,斷魂淵下。

    在龍泉祭壇中沉睡十餘日的寧不凡,眉眼略微顫動,似要醒來。

    長久的掙扎過後,還是陷入死寂。

    呼吸漸漸平緩。

    火焰繚繞之間,一大團展翅而翔的神鳳虛影,漸漸浮現。

    ......

    陳子期大口喘息,掃眼看去。

    他此時正身處一個昏暗的小屋子裏,左右兩側盡是被細小藤蔓捆綁起來的乾柴。

    這是,柴房?

    陳子期搖了搖頭,雜亂的思緒終於清明。

    他鬆開抓着黃裙女子的手,問道:“這是哪裏?”

    黃裙女子低眉看着手腕被抓出的淤青,小心吹了口氣,惱道:“還能是哪兒,咱倆的牢房啊!”

    陳子期嘆了口氣,擡眉看着牆上露出稀薄月光的小窗口,又問道:“你是誰?”

    他的記憶若是無錯,這位姑娘正是被山賊欺辱的可憐人。

    而他,也是與山賊廝殺之後,被打的神志不清。

    再醒來時,卻不想竟是身處牢房。

    估摸着,是那羣山賊沒有殺他,將他劫上了山。

    黃裙女子眼珠一轉,擺出一副子委屈之色,“我名藍喬,本是江北城藍家的嫡女,出城遊玩時,遇見了山賊,正要被欺辱之時,卻被少俠救......”

    陳子期擡手止住藍喬後言,認真看了眼這位泫然欲泣的小姑娘,搖頭道:“藍姑娘,你當我傻啊?”

    藍喬凝噎,乾咳一聲,“少俠何意?”

    陳子期伸手拽了拽藍喬破成了碎條的長袖,在藍喬的驚呼中,緩聲道:

    “我出來時,你正要被山賊凌辱,衣裳已然被撕破許多,卻不想當我醒來再看你時,你的衣裳還是如當初一般。可見在我昏過去後,你並未遭受侵犯。”

    藍喬剛要說——山賊是要拿贖金,這纔沒有玷污。

    陳子期指了指窗口外的皎月,“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瞧那天色......”

    藍喬下意識轉頭看去。

    陳子期繼續道:

    “這都到了半夜了,你的嗓音卻依然這般清澈脆耳,可見你這整整半日,都沒有竭力哭泣,否則啊,定然沙啞。藍姑娘,我倒要問你一句,你一個被山賊劫道、生死未卜的柔弱女子,難道......不悲傷嗎?”

    藍喬回身,面露訝異,仔仔細細打量了陳子期一眼,似乎不敢相信,這少年竟一眼便瞧破了她的謊言。

    陳子期面色如常,略微擺手,“還有幾個破綻,我就不一一細說了。說說吧,你們費力演出這場戲,還對我下了如此狠手,究竟是要做些什麼?”

    天地良心啊,他雖然江湖經驗淺了些,卻不是傻子啊。

    這藍喬是山賊,毫無疑問。

    竟想用這般錯漏百出的謊言欺瞞,瞧不起誰呢?

    說話間,陳子期的手悄然摸向腰間,卻發現藏匿起來的短匕被搜了去。

    藍喬看到陳子期的動作,卻是渾然無懼。

    她反而又走近半步,蹲下身子,盯着陳子期的眸子,認真問道:“你究竟是誰?”

    這近在咫尺的秀美面容,讓陳子期口乾舌燥,心頭微跳,忙別過臉去,不敢再看,老實回道:“咳咳,我名陳晨,字子期。”

    “哈哈。”

    藍喬捂嘴輕笑,白了陳子期一眼,“你要是陳子期,我就是天機榜首。”

    陳子期愣了一下,皺眉道:“什麼狗屁天機榜首,我真是陳子期。”

    嗯?

    不對啊。

    當初縉雲公主來尋寧鈺之時,不是說那大傻子,是什麼天機榜首嗎?

    念及至此,陳子期猛然伸手緊緊抓着藍喬的手腕,問道:“天機榜首,可是寧鈺?”

    藍喬手腕刺痛,“鬆手!”

    陳子期連忙鬆手,殷切問道:“天機榜首,可是寧鈺?”

    藍喬頓覺好笑,“怎麼,這天底下人盡皆知的事情,你堂堂天機榜七陳子期,會不知道?”

    陳子期聞得寧鈺的消息,心神振奮,“寧鈺,是我兄弟!他如今,是否在萬京城?”

    藍喬鄙夷道:“這世上想和寧公子稱兄道弟的人多了去,可你用陳子期之名與寧公子稱兄道弟,怕是不合適吧?”

    世人哪個不知,這陳子期啊,是個窮兇極惡之人,數次要害寧公子的性命。

    陳子期心頭興奮褪去,卻又茫然起來,“天機榜?這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怎麼寧鈺那狗東西能排第一,我才排第七?真是個垃圾榜單,真他孃的晦氣!”

    在陳子期心裏,那寧鈺不就是個傻子嘛,怎敢比我陳子期強?

    我陳子期,天下無敵。

    不過啊,若是讓遠在萬京的秦天聽到這句話,肯定得狠狠呸出一口唾沫,怒罵道——我他孃的才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