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荒蕪山野，山路起伏蜿蜒，像是一條盤踞起來的巨龍，峭壁疊目嶙峋，似是鋒銳龍鱗。
一輛馬車急速行駛在山道中，所過之處，塵煙瀰漫。
燕十三抓着馬鞭控制方向，目光掠過左右，將周旁風景盡收眼底，最終停留在遠處的粼粼大河。
“這是洛水大河，”
藍喬掀開車簾，朝陳子期努了努嘴，“到了這裏，咱們就算是踏入大燕國的疆域了。”
洛水河，是一條舉世聞名的大河，南起於燕，途經數千裏，過路北滄，再越過數十道峽谷橫穿數萬裏中原大地，流至東荒，途經中分出的湖畔、河流、池塘......更是不可估量。
相傳，洛水大河是天下水脈之源，自歸墟而起，至東海而回，再入地脈，復又游回歸墟。
當然，這些都是以訛傳訛的坊間傳聞，不知真假。
但，有一點確實毋庸置疑，只要緊挨着洛水河岸走，便能橫穿天下四國。
燕國洛水城，便佇立在洛水大河的上流。
沿着這條路一直走下去，便能抵達洛水城。
藍喬探出小腦袋，指着前方不遠處的高聳山峯，“這是洛神山脈，緊挨着洛水大河。主山名爲洛神，左右環伺一十七座小峯，方圓估摸着......應是五百里上下。以咱們的速度，若不停歇，兩日便能過去。待過了這片山脈，咱們離燕國的關隘便只有一千里了。”
這一千里，皆是平坦大道，不足一日便能過去。
陳子期微微點頭，“看來......你說自小便隨商隊遊歷天下，並非扯謊，倒是我低看了你。”
藍喬哼了一聲，正要再說些什麼，卻忽而呆愣半晌，喃喃道：“不對啊！”
陳子期倒是沒瞧出什麼問題，隨口問道：“怎麼不對？”.biqugé
藍喬蛾眉微皺，“我明明記着......看到洛水大河後，便要背離官道，前行十里，就能走入洛神山脈。我們方纔明明瞧見了洛水大河，也瞧見了洛神山脈，怎麼卻始終見不到轉向的山道？”
陳子期聞言，低眉思索片刻，問道：“這條路......你走過幾遍？”
藍喬猶豫半晌，伸出一根白嫩手指。
一遍。
她連忙解釋道：“我雖只在七年前走過一遍，但絕不會記錯。這裏的地勢，定有蹊蹺，陳狗蛋，你信不信我？”
陳子期緩緩呼出口氣，暗自思索。
信不信藍喬，其實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信得過李三思。
李三思既然派藍喬來領路，絕非給他添上累贅，而是有其深邃用意。
藍喬武道不行，無法充當護衛，唯一的長處便是識明地勢。
而山川地勢，又是重中之重。
自清風寨往燕國走，遙遙三千里路，若是地勢不對，走錯了路，或許就是謬以千里。
或許......此處地勢，當真有不對之處？
陳子期輕拍桌案，“停車！”
駕車的燕十三聞言，並未猶豫，拉起馬鞭，“籲——”
陳子期瞥了藍喬一眼，“你在這呆着，不許動，也不要問爲什麼。”
說罷後，他拍了拍大黃狗的頭，“咱們下去看看。”
大黃狗哈了哈舌頭，輕輕躍過後車簾。
陳子期隨後走下馬車，眼前頓時開闊。
他目光掃過左右，將周邊風景盡收眼底。
這是一片荒野，地勢平穩，左右兩側皆是坎坷起伏的坡道，前方約莫七八里外，是波光粼粼的洛水大河。
天上白雲悠悠，團簇相擁，日頭正中，卻不炎熱，秋意瑟瑟，倒有些涼。
“陳兄，何事？”
燕十三大步走來，拱手問道。
陳子期略微沉吟，問道：“此地你可曾來過？”
他說着，蹲下身子，撿起一枚地上的碎石，在手心輕輕摩挲，回顧四面，又輕輕拍了拍山路，抓起一把沙土，放在鼻間嗅了嗅。
燕十三瞧着這一幕，倒是有些摸不着頭腦，如實回道：
“不瞞陳兄，燕國我曾來過四五次，不過......大多是御劍乘風，在風中酣睡半晌，便到了去處。至於驅車過路，倒是頭一次。”
武者，尤其是劍閣的武者，傳承御劍一道，只要踏足二品巔峯，能夠悟出劍意，便能牽引三尺劍，踏劍扶搖。
陳子期嘆了口氣，“御劍乘風？好生瀟灑啊！這正是我兒時夢中才有的風景。”
燕十三微微一笑，“我雖與陳兄相處不久，卻瞧得出來，陳兄身負不俗劍道天賦，若是自小修劍，此時或已一品巔峯，卻不知爲何，陳兄仍是區區不入......在下失言，陳兄勿怪。”
陳子期將手中沙土吹走，拍了拍手，搖頭道：
“燕兄不必如此拘謹，你若與我相處久了，便知我陳子期並非是心胸狹隘之人，向來不會被旁人的言語波動情緒。再說了，我確實連三品都未入，稱不入流都是擡舉我了，燕兄稟直謙遜，說的又是實話，怎會失言？”
燕十三呼出口氣，笑道：“聽陳兄說話，當真是如沐春風。”
“有酒嗎？”
陳子期問道。
燕十三將腰間繫着的酒葫蘆取下，遞給陳子期，“糟踐之物，並不珍奇。”
陳子期撥開酒塞，飲下一小口，然後蹲下身，在地上刨了個小坑，將酒壺埋下，露出半個葫蘆口，倒影幾乎垂於一線。
他撥開後車簾，走入馬車，“咱們走。”
燕十三愣了片刻，心中有些不解，卻沒有多問，飛身上了坐案，馬鞭微微揚起，“駕！”
車輪轉動，塵土喧囂。
大黃狗不緊不慢跟在馬車後，目光時不時左右看上兩眼。
車廂內。
藍喬的眉頭越發緊蹙，自語道：“莫非......真是我記錯了？”
陳子期心頭思緒萬千，輕聲道：“若是你看錯了，那可真是幸中之幸。”
若是藍喬沒有看錯......倒是有些麻煩了。
馬車行駛半個時辰後。
駕車的燕十三眉頭一皺，忽然勒緊繮繩。
他......竟瞧見了陳子期半個時辰前埋下的酒壺。
大黃狗邁着悠閒的步子，盯着酒壺，若有所思。
車廂內，藍喬探頭出去，要看一看情況。
陳子期將藍喬按回原處，“還是那句話，不許下車。”
話音落下。
他輕輕撥開車簾，躍下馬車，走向前方。
燕十三看着迎面走來的陳子期，面色凝重，“陳兄，我們......大概是陷入了某種詭異陣法。”
陳子期面色不變，走到酒壺前，蹲下身子，將酒壺刨了出來，不疾不徐道：
“看來，有人不願讓我們這麼快便趕到洛水城。”
燕十三與陳子期並肩，平靜道：“似乎......來者不善。”
他雖未親眼看到，卻能隱隱猜到。
這方圓數百里之地，洛神山脈之中，起碼藏匿着十餘位一品高手。
而這些人的身份，也不難猜。
知行門與大學門的弟子，極爲精通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