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由寧立謀劃,雲燁出手,以廟堂、江湖之力,抓住長孫婉兒,逼王十九走出國師府。
第二步,雲燁謀劃,借大學門與知行門困住陳子期,再用觀星閣二十二位弟子,佈下封天大陣,殺死王十九。
自始至終,仵世子陽都端坐於院子裏,靜靜觀望局勢發展。
靜觀之人,其實還有陳子期。
他在數日前走入國師府時,曾勸過那位白髮少年,卻不能令其止步於此。
這位白髮少年的天順之路走錯了,因而......無人能容忍他安穩走入天順。
這不僅是寧立與雲燁的意思,也是陳子期的意思,更是整座人間的意思。
於是,陳子期只好心頭髮狠,助廟堂行事,將長孫婉兒這枚棋子擺在明面上,任雲燁去取。
有些時候,敵人與朋友只在一念之間。
洛水城的殺局,在走第一步時,陳子期與雲燁便是朋友。
可......到了第二步之時,兩人便不再是朋友。
雲燁要殺王十九。
陳子期怎會允許?
他靜靜觀望,只是爲了待時而動。
......
天水客棧,二樓廂房。
藍喬躺在牀榻,閉目酣睡。
餘下三人,圍繞桌案對坐閒談。
王安琪忽而面色愕然,拍案而起,大聲道:“王十九!我想起來了!他是王十九!”
燕十三微微一愣,不解道:“王姑娘,你這是?”
王安琪深呼一口氣,壓低嗓音,言語激動,“被困在國師府的那人,名爲王十九,是天機閣第十九代入世之人,先前我忘了他的名字,方纔不知爲何,忽而想起!”
燕十三回過神來,詫異道:“怎會如此?”
他偏轉目光,看向一直沉默的陳子期。
陳子期端起茶杯,一口飲盡,將茶杯放在桌案,拾起案子上擺着的清池木劍,緩緩起身,以劍抵着桌案,輕聲道:“天時......已至。”
這句話落下。
王安琪與燕十三相視一眼,皆凝重點頭。
既然天時已至,便不可辜負,也是時候謀求破陣之事了。
此時正是夜深人靜。
麒麟大街,一片寂冷。
有三人聯袂,緩慢走出天水客棧。
王安琪一襲紅裙,左手望斷,右手碎星。
燕十三黑袍遮面,手裏握着清池劍鞘,脖頸掛着半截誅仙劍。
陳子期騎着大黃狗,一手輕按狗頭,另一手倒提清池木劍,遙遙指向身前。
三人身前,是十三位列陣靜迎的知行門弟子,領頭之人,正是荀千雲。
荀千雲迎着三人走來的方向,輕緩搖頭,目光略微複雜,“陳兄,你等......怕不是走錯路了?”
這話啊,給了轉圜的機會,假若陳子期應答下來,轉身返回天水客棧,這一戰便可避免,荀千雲也可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
但,陳子期卻置若未聞,低眉笑道:“荀千雲,我本想傍晚時約你飲酒,再與燕十三一道趁機殺你,如此一來,你們這狗屁陣法失了你,便不攻而破。”
荀千雲一愣,在陳子期走出客棧之前,他一直將陳子期當做朋友。
若是陳子期約他飲酒,依着荀千雲的磊落性子,定會欣然允諾。
飲酒半酣之時,燕十三驀然出手,清水劍意刺下......荀千雲即便不死,也得重傷。
陳子期這話,確實沒有唬人。
荀千雲輕嘆口氣,問道:“既然決議與燕國爲敵,又爲何不殺?”
荀千雲聞言,沉默片刻,緩緩點頭,“諸位師弟,列陣迎敵!”
一十三位紅袍,瞬息變換身位,桃木劍起手,蕩起陣陣漣漪,循環盪漾,將方圓數十丈範圍,牢牢封鎖。
這片區域,忽而泛起無數緋紅桃葉,自天而落,皆是精純劍意,循環不息。
王安琪微微眯眼,低聲道:“我曾在書中看過,這陣法名爲桃花劍陣,是知行門弟子的殺伐大陣。此陣取天地之力化爲劍意,用之不竭,劍陣不破,劍意不息,倘若走入其內,每一刻都要面臨四面八方瘋狂涌來的無數劍意。”
燕十三爽朗大笑,“清水遇桃花,倒不知孰強?”
他的話語落下,身形掠出,一步跨入大陣,擡手捏出一大片劍意,朝漫天桃花飛來的方向,狠狠砸下。
‘轟!’
無數道自虛空涌來的水流,化作一道道劍光,將漫天桃花徹底淹沒,兩撥劍意糾纏在一起,激起陣陣巨響,竟是不分強弱。
陣法中央,荀千雲單手提劍,往下一按,“換陣!”
六位紅袍弟子立時拋出木劍,踏劍而出,藉着劍意牽引,將燕十三身位盡皆封鎖。
六人將燕十三層層圍堵。
若有精通陣法者,定會對桃花劍陣刮目相看。
這劍陣之中,竟還能列出一道劍陣。
燕十三頸間半截誅仙劍微微泛起紅光,將刺來的許多劍光盡皆攔下,劍光激射之時,譁然作響。
霎時,他便與這六人戰成一團。
而,漫天劍意幻化而成的桃花,仍懸於頭頂,飄然落下。
王安琪瞧着這一幕,心中不免有些擔憂,不敢再耽擱,一聲嬌喝,便大步走入桃花劍陣,往餘下七位紅袍人飛去。
荀千雲略微擺手,念出三個名字,“何禮、唐笑、李公然!”
“領命!”三位紅袍弟子,蕩起寬袖,踏空而起,調用天地之力,自虛空凝聚出數十道劍意,朝王安琪飛來的方向,狠狠砸下。
王安琪面色不變,身形略微偏閃,雲虛步掠起陣陣殘影,輕易便避過數十道劍光,望斷簫脫手而出,朝三人狠狠砸下。
三人身形暴退,大聲道:“快助我等一臂!”
荀千雲輕輕呼出口氣,緩聲道:“趙白,張芸,柯景澶!”
“領命!”又是三人,驀然飛身,與先前退守的三人聚攏,將王安琪圍繞起來,劍光斜劈而至。
王安琪眉頭微皺,一邊牽引望斷攔截天上落下的桃花,一邊提起碎星木劍,不退反進,迎着劍芒,大步踏前,“敢!”
‘轟!’
又是一聲巨響,煙塵瀰漫,氣浪呼嘯劃過。
璀璨劍意照亮整片麒麟大街。
王安琪與燕十三分別與六人交戰,於是......場上便只餘下荀千雲與尚未踏入桃花劍陣的陳子期。
荀千雲遙望陳子期,略微頷首,擡手笑問,“請君入甕?”
陳子期咧嘴笑笑,擡起清池木劍,徑直指向荀千雲,再用另一隻手輕撫劍身,輕聲道:“求之不得!”
昔年,有人騎馬出深山,一條柳枝,橫掃天下。
今日,有人騎狗入桃花,何爲江湖,這便江湖。
大黃狗邁着輕緩的步子,悠然走入桃花劍陣,所過之處,桃花避讓,劍意潰散。
它斜睨了眼荀千雲,輕輕汪了一聲,似乎在說——桃花劍陣,何足稱道?
陳子期瞧着這一幕,心頭欣慰。
狗哥,大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