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裏有許多宮女、太監奔呼‘走水’,紛雜動盪。
上了年紀的嬤嬤們倒是顯得臨危不亂,急速率領人手與匆忙趕赴而來的內務總管,一道救火。
若是從高處觀望,此時的皇城,仿似一團熊熊燃燒着的火球,在這團火球的中央,有一處極爲醒目的凹陷,塵煙瀰漫。
‘嘭!’
一隻手臂自碎石堆裏伸出,猛然撥開壓在身上的石塊,再微微握拳,掌心有星光溢出。
下一刻,手臂周邊的碎石像是成了風中落葉般,輕緩飄起,飛向遠處,漸漸地露出了整個手臂,然後顯露出一片圓弧狀的星光屏障。
灰頭土臉的王十九,一手撐起星光屏障,另一手將長孫婉兒護在身下,待環伺身側的碎石被逐個清理過後,王十九長長呼出口氣,低眉看去。
長孫婉兒眨了眨眼,“你沒事兒吧?”
她的面色,倒還算平靜。
或許可以說,她今日看到了太多令人震撼的事情,有些麻木了。
王十九微微搖頭,旋即擡眉,眯眼瞧着斜斜掛在夜色中的皎月,皺眉自語道:“原來......是這樣。”
“嗯?”長孫婉兒目光疑惑,“什麼?”
“柳村無庸才,是我小瞧他了。”
王十九嘆了口氣,抱着長孫婉兒起身,然後在沖天火光與輕柔月光的映射下,步步登天,走出深坑。
其實,他終於想明白,爲何這陳子期要做這般魯莽的決定。
陳子期若在天地棋盤之上一枚枚落子,借神器內蘊藏的洶涌靈氣,道法循序而至,固然可以擊破觀星閣衆人聯手,卻也止步於此。
即便殺盡觀星閣之人,封天殘陣依然完好無損,王十九依然是被關在籠中的猛虎。
如此,與洛水城局勢,並無裨益。
陳子期面對洛水城江湖、廟堂的重重聯手,就如同村婦面對一團雜亂的毛線,瞧起來雖然極爲混亂,但只要能找尋出線頭所在,便能沿着線頭一步步將這團毛線徹底解開。
仵世子陽曾在湖心涼亭,爲陳子期擺過一局封天殘陣,也曾隱晦提醒過,破局乃破陣。
陳子期心思通透,與仵世子陽的想法不謀而合。
他知道,要想真正解開洛水城的局勢,在於殺陣取勢,而不在於殺人取命。任憑局勢如何險峻,只要他能夠將這所謂的封天殘陣殺死,一切......都會逆轉。
陳子期走入承天殿前,曾讓大黃狗帶着他在承天殿周邊轉了一圈又一圈,是爲了細細觀測覆蓋整座承天殿的陣法,再印證一番他的想法。
直到......大黃狗不耐煩,猛然一躍將陳子期摔落,自個兒跑了。
連落五子,七子一線,爆發出堪比五位不惑高手的力量,這本就是陳子期在心中,斟酌之後再斟酌的決議,並非全是魯莽,他要借神器之力,嘗試破陣。
陳子期解不開仵世子陽佈下的封天殘局,也解不開觀星閣二十二人佈下的封天殘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將這座棋盤掀了,翻掌遮天。
所幸,最後的結果,還算是得償所願,七子一線後,五種堪比不惑高手的道法砸落,終是將這封天殘陣連帶承天大殿生生砸爛。
柳村出來的人,確實會玩。
......
長孫婉兒緊緊抓着王十九的衣裳,低眉左右環顧,見周邊皆是火焰,不禁皺眉道:“沒有落足之地啊。”
王十九輕聲道:“我所過之地,便可落足。”
他說着,竟抱着婉兒走入坑外的火焰中,熊熊火焰竟似懼怕一般,倉皇逃竄,須臾間便消泯無形。
“婉兒,你先在這兒歇一會兒,我去去就回。”
“好。”
王十九將長孫婉兒鬢髮上沾染的泥土撥下,轉身躍下深坑,懸浮在斷壁殘垣之上,低眉不斷掃視,眸中有星芒燃起,仿似兩枚璀璨星辰。
‘嘭!’
面色陰翳的吳修從碎石中衝出,遍體都是流淌的鮮血與沾染的污泥,若是此時他出現在洛水城街頭,便神似那些個被痛毆了一頓的可憐乞兒。
王十九眸光微閃,平靜問道:“我記着,在兩個時辰前,你曾說過,要我領死?”
“你怎......”吳修面色微凝,驀然擡眉,卻瞧不見始終籠罩在上方的陣法薄膜。
遠古之時便威震天下的封天陣法,竟被破了?
來不及多想,吳修右手虛握,淡淡星光匯聚於掌心,漸漸凝聚成一柄桃木劍。
他左手擡劍,剛要出手,只聽‘轟!’的一聲巨響,旋即便被一隻破土而出的狗爪拍的口吐鮮血,倒飛十餘丈,重重砸地,俯身嘔血。
‘咔咔——’
在王十九的凝目下,一隻狗爪胡亂撥開碎石。
不多時,一隻足有一人高的大黃狗從斷壁殘垣裏鑽了出來,出來後先是抖了抖身子,將身上沾染的泥土、石屑甩去,然後看了眼遠處不斷嘔血的吳修,搖了搖頭。
——這......就是一品?
王十九瞧着這一幕,心頭微泛波瀾。
連柳村走出來的狗,都這般不同凡響,堪有遠古兇獸之風,可想而知,這柳村的厲害。
當然,若是王十九知道,這大黃狗從小就被逼着看三卷天書,更是在短短數載之內,將這天書給悟了個通透,或許他會更爲震撼。
大黃狗邁着輕緩的步子,走向十餘丈外的吳修。
吳修伸手抹去嘴角血漬,死死盯着走來的大黃狗,可謂是目眥欲裂、咬牙切齒。
‘轟!’
大黃狗一爪將吳修刺來的劍光拍散,旋即破風而出,直迎吳修而上。
武道剛開天時,曾有位江湖遊俠兒發出驚世之言——要不了三兩年,一品多如狗。
如今再看,一品高手,竟還不如狗。
對於這場人狗之戰,王十九倒也沒有插手,他還得繼續在這片殘破土地尋人。
方纔陳子期五子連落,砸出的道法威勢滔天,但畢竟被封天殘陣削減不少,早些將被深埋土裏的陳子期扒拉出來,纔是正事,這廝皮糙肉厚,應是無恙。
而那些觀星閣的衆多弟子,除了吳修之外,應該也有不少倖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