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蟬聲且送陽西 >第809章 皇后暴病
    晌午過後。

    一位身形瘦削、揹着藥箱的黑袍男子,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寧不凡放下杯子,仔細打量。

    此人模樣平凡,面貌、身形皆不出衆,瞧着不過二十歲左右,最引人矚目的,還是他蒼白到有些過頭的面色,甚至......隱約透露着一股子詭異的氣息。

    這就是......天下第一神醫甲骨?

    瞧着,當真不像是個好人啊,這種面貌的人,若是放在話本小說裏,定是十惡不赦的反派人物。

    陳子期立馬迎了上去,“如何?”

    甲骨嗓音平淡,“我以天山雪蓮爲藥引,化作精純靈氣,又以‘鬼手鍼灸’之法,刺入她的眸子諸多穴位,驅散了縈繞在她眸子裏的寒氣。自此以後......她的眼睛便不會酸澀了。”

    陳子期長長呼出口氣,喜從中來,狠狠拍向甲骨的肩膀,連一句謝字都沒來得及說,就直接往房裏大步走去。

    甲骨回身,高聲呼喚道:“她正酣睡,不要攪擾。眼疾初愈,當要好生靜養,半個月內,要在眼簾遮上一層黑布,切記!”

    這話,也不知陳子期有沒有聽得進去。

    寧不凡朝甲骨略微招手,“這位便是甲骨神醫?”

    甲骨偏轉目光,待瞧清了寧不凡的模樣後,先是一愣,後又怒不可遏,“寧鈺!你爲何如此欺辱我與夢蝶!”

    寧不凡自知理虧,正要告罪一二,卻聽到甲骨繼續罵道:

    “我分明都答應了你,爲風語丫頭治療身子!可你竟然還指使陳兄,將我與夢蝶囚禁起來,即便我退了一步,答應醫治藍喬,你還要指使王安琪,刀劍不離我身......你這狗賊寧鈺,怎能苛責至此!”

    聽了這話,寧不凡愣在原地,瞪大了眼,錯愕道:“我指使?我啥時候指使了?這陳子期一個月前尋到你時,我還沒醒呢?”

    甲骨咬牙切齒,雙目通紅,“呸!你這狗賊,休要狡辯!陳兄都同我說了,他在江湖上的那些兇惡名聲,都是你的所作所爲!他還同我說了,此次毆打、囚禁我之事,皆是你一手安排!是你,爲了自己的江湖名聲,才讓陳兄做這些狠厲之事!”

    這甲骨一口一個陳兄,一口一個狗賊寧鈺,說的可謂暢快至極。

    寧不凡聽完了後,沉默下來,他似乎終於想明白,司徒夢蝶爲何見她就怕成那個模樣了。

    好哇......老子成背鍋的了?

    可恨這陳子期,還要故意在司徒夢蝶的面前問上一句——你究竟做了什麼事兒,讓這小姑娘見你跟見了鬼一樣?

    寧不凡漫不經心回道——一點兒小誤會。

    這豈不是在司徒夢蝶面前,眼睜睜的承認了這整件事兒,是他寧不凡的一手安排?

    這個圈套,設的可真是夠好、夠直白、夠精彩的啊。

    寧不凡想明白前因後果後,眼前一黑,險些一口老血吐出來。

    這時,陳子期緩慢走出房門,待瞧見了面色酣暢的甲骨和麪色陰沉的寧不凡後,心中瞭然。

    於是,他連忙走到甲骨面前,爲難道:

    “甲老弟啊,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在旁人面前,只能將所有惡事往我陳子期身上推,萬萬不可說出實話啊!否則.......難免惹上殺身之禍。你這讓我......唉!”

    甲骨猛一擺袖,視死如生,凜然道:

    “陳兄胸襟似海,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愚弟卻是個嫉惡如仇之人,今日瞧見此等兇惡狗賊,若不能一吐胸中鬱氣,生不如死!來,狗賊寧鈺,快快殺我!殺了我後,好教你的虛僞面目傳誦江湖,讓你受盡萬人唾棄,我呸!”

    好一個陳兄,好一個愚弟。

    寧不凡面無表情,看向陳子期。

    陳子期眨了眨眼,抹了把並不存在的眼淚,“寧鈺,饒甲老弟一命吧,他......只不過說出了實話,罪不至死啊!若要責怪,諸多罪責,盡歸我身。”

    寧不凡氣極反笑,“陳子期,你還挺厲害呢。”

    陳子期佯作茫然,“咦,這不都跟您老人家學的嗎?”

    寧不凡緩緩呼出口氣,平復心境,以長輩的語氣訓斥道:“好的不學,淨學壞的!”

    陳子期無奈道:“我尋思着......好的我都比你好,壞的我都沒你壞。你看啊......”

    他掰着手指頭,一本正經道:

    “你腦子好使吧?我比你更好使。你長的俊俏吧?我比你更俊俏,你武道天賦高吧,人家王大爺早就說了,你與我比,那就是螢蟲比之皓月。你再看壞的,你無恥吧,確實無恥,我臉皮博、沒你無恥,你性子狠厲吧,足夠惡毒,我不行,我太善良。要學......也只能往壞了學啊。”

    寧不凡氣不打一處來,咬牙切齒,摩拳擦掌。

    陳子期兩手一攤,作無辜狀,“怎麼,你還要動手打我不成?我好怕啊,狗哥!”

    “汪!”

    一隻高大威猛的大黃狗猛地竄起,立在陳子期身側。

    陳子期拍了拍大黃狗的頭,“幫我咬死個人,不會太難爲你吧?”

    大黃狗斜睨了寧不凡一眼,伸出前掌指向寧不凡,略微往上一揚。

    ——你過來啊!

    ......

    夜深人靜,羣星璀璨。

    陳子期與寧不凡坐在房樑上,各自提着一壺酒,小口慢飲,看着清冷的月光。

    一隻大黃狗安靜俯在兩人中間,連連打盹兒。

    兩人一狗,靜逸無聲,好似回到十幾年前。

    那時候的大黃狗還是小黃狗,那時候的月光,如今日一般清冷。

    寧不凡搖晃了一下所剩無幾的酒壺,遞給大黃狗。

    大黃狗伸出兩條前腿,夾着酒壺,往嘴裏灌。

    寧不凡淡淡笑道:“我記得,狗哥可是從不飲酒的。”

    陳子期打了個酒隔,回道:“王大爺臨走前,曾說過,你的拜師酒,讓狗哥代飲,這是狗哥寫字告訴我的。”

    寧不凡斜倚在房梁,沉默半晌。

    陳子期打了個哈欠,“我與甲骨處好關係,其實也是爲了你考慮。你知道爲何劉神醫一連數日都沒回來嗎?”

    寧不凡搖搖頭。

    這些日子,他無心廟堂與江湖事,一路行來,行蹤極爲隱蔽。即便是棋閣的人,也沒幾個人知道他此時身處蜀郡,因而棋閣裏面的暗探許久沒有遞送情報。

    陳子期伸了個懶腰,懶散道:

    “皇后暴病,此症難消,御醫言其必死,皇帝......快急瘋了,整日在宮中殺人,殺的眸子血紅,大哭大笑,不似常人。整個皇室都將這則消息封的死死的,半個月前,西荊樓有人暗自聯繫上了我,將這個消息告訴我,我猜......大概是那位絕命司涯傳來的消息。”

    寧不凡心頭微驚。

    陳子期繼續道:“整座天下,但凡是有點名聲的御醫,皆被招入萬京。劉神醫並非去蜀郡的郡守府,而是去了萬京,給皇后娘娘,診脈去了。”

    寧不凡點了點頭,“這麼大的動靜,消息應該是瞞不了多久,不過......能早一些知道,自然對局勢把握的真切些。”

    陳子期將空酒壺往遠處丟出,“帶甲骨入萬京,爲皇后診脈。你知道天風國的皇帝,此生只愛皇后一人,甲骨治好了皇后,你於整座皇室都有大恩。”

    “甲骨素有天下第一神醫的名聲,若是連他都治不好皇后,皇帝絕望之下,定然心生怨恨,但忌於甲骨名聲,不會輕易誅殺。於是,你便出手,爲皇帝殺了甲骨,以此定能搏取皇室好感,此爲一石二鳥之計。”

    “縱然......你會名聲有些缺陷,但只要你牢牢將皇室綁在身後,萬京之局,便會立於不敗之地。”

    寧不凡沉默,再沉默,輕微搖頭,“甲骨是個人才,如此待他......過於狠厲了些,怕是不妥。”

    陳子期拍了拍寧不凡的肩膀,緩聲道:

    “不要在乎人才,天底下遍地都是人才。對你我而言,真正的人才,從來都是掌握在手中,能夠爲己所用。否則,越是人才,便越是該死。因爲,我們面對的,是一整個天下。對了......你知道此次負責招攬天下醫者的人是誰嗎?”

    寧不凡看向陳子期。

    陳子期悠然道:“縉雲公主和......”

    聽到這個名字,寧不凡微微一愣。

    陳子期繼續道:“羨魚姑娘。”

    寧不凡微微眯眼,“好,我帶甲骨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