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您這位父親,怎麼會如此平淡?
寧立默然不語,面色有些憔悴,眼底藏着迷茫,若是配上他那一身縫縫補補的的白袍,瞧着竟有些文人落魄的心酸。
許洋端起茶壺,恭恭敬敬的倒上一杯新茶,擺在寧立面前,“此茶,西荊子。”
沉默半晌後,寧立目光恢復平靜,“你心中有恨?”
許洋皺眉想了一會兒,沉吟道:
“我若是您,或許會與您做出同一種抉擇。若站在人間的角度來看,您的所作所爲,皆是爲了大義。若站在兒子的角度來看,您的行事手段,確實有些無情。”
“我如此想,不凡也是如此想。”
“父親遲遲不見他,大概是心中有愧,可一直躲着不見,只會讓他心中難過。”
“即便......您真的要讓他去死,這事兒,總得當面說說,問問他的意思。”
父與子之間,談不上憎恨,至多......也就是心中有些埋怨。
寧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點頭道:“好茶。”
許洋淡淡笑道:“父親若能常來,兒自會奉茶迎之。”
寧立飲盡杯中熱茶,又問道:“你方纔說這茶,是什麼名字?”
許洋回道:“西荊子。”
寧立起身,身影如雲煙般,徐徐消散,“好茶。”
——好。
......
萬京城東面,一處府邸。
寧不凡沿着長劍指引的方向,一路走至門外,敲了敲門。
天知道,他爲什麼要敲門,而不是一腳將門踹開。
畢竟,門裏面的那位姑娘,可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咯吱——’
開門之人,正是腰佩綠刀的江川。
他瞧見寧不凡立在門外,不由得微微一怔,“寧鈺?你來此地作甚?”
寧不凡臉色一黑,心中正一肚子怒火沒處宣泄,瞧見江川又是如此發問,再難掩飾心中怒意,旋即探出一手撥出些許劍意,猛然抓起江川的衣襟,將其狠狠撞在門框上,“你問我,我問誰去!”
‘轟!’
門框瞬間支離破碎,連帶着籬笆牆都被砸的寸寸龜裂。
江川縱然心中萬分不解,可被駁了面子,心中頓時大怒,伸手就要摸向腰間綠刀,“領死!”
寧不凡擡手作劍,悄然抵在江川頸間,寒聲道:“你敢!”
江川遍體生涼,再不敢稍有動作。
寧不凡也不敢真的殺了江川,畢竟是被羨魚給逼着來了這裏,總不好還沒入門就要見血。
一時間,兩人竟有些僵持不下。
與此同時,一道清脆的嗓音傳了過來,“你們兩個大男人,竟只會放狠話不成?”
兩人側目看去。
院子裏,屋檐下。
斜臥在軟塌上的羨魚,正笑吟吟瞧着兩人。
她的興致似乎不錯,饒有興趣道:“既然都不敢下手,就進來說說話。”
寧不凡收回劍意,踏入院子,走向屋檐,低眉看向羨魚。
只見,羨魚的軟塌前,擺着一柄入鞘長劍。
兩年前,寧不凡走入朝陽皇宮,與天風國陛下在御書房會面,這柄劍就佩在皇帝陛下的腰間。
寧不凡心念微動,據秦天所說,帝王之劍便是隱仙大陣的權杖,想來......方纔被千百劍意襲身,便是羨魚以此劍調用隱仙大陣,這才能夠造成那般恐怖威勢。
若是,能將這柄劍奪過來......
“怎麼,想搶啊?”
羨魚似乎看穿了寧不凡的心思,旋即抓起帝王之劍,微微揚起,“犯不着搶,你若想要,過來拿就是了。”
寧不凡聞言,心中迷糊起來。
但他也不會錯失如此機會,點頭上前,伸手便要去抓帝王之劍。
可沒來由的一股重力從天而降,將他整個人壓的脊背下沉,再也無法邁前一步。
帝王之劍,近在咫尺。
可寧不凡,連手臂都擡不起來。
羨魚晃了晃帝王之劍,“既然你不想要,那我就收回去了。”
隨着她將帝王之劍放回軟塌,寧不凡身上的重力驀然消失。
得而復失之感,讓他險些控制不住腳步,一個踉蹌,往前竄出半步,險些一頭撞到屋檐下的粗壯圓柱上。
江川走來,瞧着這一幕,皺眉道:“寧鈺,你搞什麼門道?”
寧不凡穩住腳步,沒有理會江川的責問,只是將目光放在羨魚身上,冷聲道:“你費這麼大心思將我喚來,究竟何事?”
羨魚先是偏轉目光,對不遠處的江川說道:“你出去守着,我與寧鈺說些話,沒有喚你,不要入門。”
江川猶豫片刻,點頭往外走去,老老實實的充當門神去了。
羨魚端坐起身子,抿嘴笑道:“給我揉揉肩膀。”
寧不凡錯愕不已,覺得自己似乎聽錯了,“你說什麼?”
羨魚伸出一手拍了拍肩膀,“我昨兒個睡得遲了,有些落枕,肩膀很是痠痛,讓你給我揉揉,怎麼......你不願意?”
寧不凡沉默,再沉默,怒不可遏道:
“狗日的羨魚,你他孃的是不是腦子有什麼大病,我去你大爺!你大老遠將老子喚來,就讓我給你揉背?還問我願不願意,我願意,我可太願意了,我想直接掐死你!”
說着,他大步踏出,走至軟塌後,伸手摸向羨魚後背,輕輕揉捏。
如果你偏要問爲什麼。
因爲......羨魚伸手抓起了帝王之劍,在寧不凡眼前晃了一晃。
這是明目張膽的威脅。
——不聽話,我就宰了你,換個聽話的過來。
寧不凡身爲柳村一脈的剛直劍修,向來秉持王大爺教導的從心之道,大丈夫能屈能伸。
該從心時,還得從心。
畢竟......只有活着,才能思考,該如何一直活着。
當然,寧不凡在給羨魚揉捏後背的時候,數次要伸手捏向羨魚雪白的脖頸,想直接掐死這位‘討人喜’的小姑娘。
不過,他又覺着,但凡這羨魚能這麼容易被弄死,約莫也不能以凡人的身份活上數千載。
於是,寧不凡便淡了這個念頭,在爲羨魚揉捏肩膀的時候,還時不時用力捶打兩三下,問道:“咋樣,力道如何?”
羨魚打了個哈欠,嘴角含笑,慵懶回道:“沒喫飯嗎,再使點勁兒。”
“沒,沒讓你用這麼大力,疼!”
“嗯......不錯,就這個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