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蟬聲且送陽西 >第916章 四季如春
    極寒之地,太行山脈。

    不同於極寒之地的大雪遮眼、寒風刺骨,太行山脈始終是四季如春。

    山腰處,有一座小小的院子。

    江楓與南宮路凡坐在院子裏的長椅上,喫着瓜子兒閒聊。

    大多時候,都是南宮路凡在問,而江楓則言簡意賅的回話。

    江湖榜四、快劍江楓,劍雖然快,語速卻極慢,若是不瞭解他的人,或許會覺着此人有些木訥。

    南宮路凡掃了眼庭院內栽種的奇異花草,皺眉道:“江楓,咱們也來這裏兩三月了,你不覺着此處有些古怪嗎?”

    江楓瞥了眼南宮路凡,隨口敷衍道:

    “在這連綿不絕的雪山環伺下,有一座四季如春的山頭,山頭上,有一位慈眉善目、性情溫和的老人家和一隻如同兔子一般、整日蹦跳的小姑娘,這有什麼古怪的?”

    “......”

    南宮路凡愣神片刻,“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且不說在雪山環伺下,這四季如春的太行山合不合理,單說這性情溫和的老人家,南宮路凡可是親眼瞧見,這位老人家隨手拔了一根白髮丟入山野,整座太行山便爆發勃然生機。

    而如此舉動,這活蹦亂跳的小姑娘竟然不覺詫異,反而拍手稱讚爺爺厲害。

    這難道,還不夠古怪嗎?

    江楓似乎覺着自己有些失言,斟酌片刻後,認真道:“人與人的體質,不一樣。”

    南宮路凡扶額嘆息,繼續望着江楓的眸子。

    據小姑娘親口所說,她是一生下來就被人遺棄,又過了數十日後,被爺爺從河裏撈出來。

    這話,簡直能震驚南宮路凡三百年。

    這極寒之地,終日荒無人煙,一連千餘里,皆是刺骨大雪,猛烈寒風。

    老天爺,誰家生孩子在這兒生啊!

    就算真在這兒生了孩子,將孩子往冰冷的河裏丟,這哪裏是遺棄,這分明就是殺人啊!

    可偏偏,這剛出生的孩子,還能在沒有乳汁的滋養下,熬過了數十日的順水漂流、狂浪翻滾。

    你管這叫不古怪?

    江楓皺了皺眉,沉吟少許,無奈道:“好吧,確實有些古怪。”

    “何止啊!”南宮路凡猛然拔高聲調,又覺着有些失態,緊張的左右環顧,見四下無人,這才俯身至江楓耳畔,低聲道:“我懷疑,只是懷疑啊......這拓跋木與拓跋蓉爺孫倆,他們不是人!”

    妖孽,我一眼就.......咳咳,跑偏了。

    “哦。”江楓聞言,只是點了點頭,面色平靜。

    南宮路凡捂嘴輕聲道:“怎麼,我說的話,你不信?”

    江楓點頭道:“信啊。”

    南宮路凡詫異道:“你不震驚、不惶恐、不害怕嗎?”

    江楓點頭笑道:“震驚、惶恐,而且害怕,怕的厲害。”

    這滿不在乎的態度,讓南宮路凡凝噎半晌,只覺着這劍修真是個傻缺,不過轉念一想,似乎來這太行山脈救治蕭晨的主意,本就是江楓提出來的,或許.....

    思慮至此,南宮路凡狐疑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隱情?”

    見再也瞞不住,江楓只好壓低嗓音,凝重道:“其實,拓跋木老前輩,是三位守墓人之一。這消息,是雲瀟瀟來信告知我的,雲瀟瀟此人身份不俗,似乎與傳聞中的不可知之地,有些關係。當時......蕭晨兄弟久久不醒,寧先生又受困聽雨軒,我別無他法,只好嘗試一番,於是便依着心中所言,來到了這太行山脈。”

    “哦。”南宮路凡點了點頭。

    這下子,輪到江楓心生詫異,“你不震驚、不惶恐、不害怕嗎?”

    南宮路凡嘆了口氣,惋惜道:“我還以爲他們是話本小說中的妖怪、精靈什麼的,原來......拓跋木老前輩,是守墓人啊,那沒事兒了。”

    不得不說,南宮路凡心是真大,守墓人可是世間最隱祕的存在,連性情穩重江楓得知這個消息,都心神震撼了許久,可這南宮路凡,竟然這般平靜。

    不對,什麼妖怪、精靈,這姑娘腦子裏都想得是什麼玩意兒?

    江楓耐心解釋道:“這世上沒有鬼怪妖魔,也沒有什麼陰曹地府,更沒有什麼黃泉路奈何橋,有得只是翻掌斷山河的大修行者與天門裏面的金甲仙人。”

    南宮路凡似乎沒有興趣再談及這個話題,也沒有絲毫與江楓論道的心思,她眨了眨眼,問道:“我曾翻閱過不少古籍,記着守墓人只有三位,分別以‘李、雲、耶魯’爲姓,也就是北滄、大燕、東荒的皇族姓氏,守墓人裏面,可沒有姓拓跋的啊。”

    江楓輕輕呼出一口濁氣,輕聲道:“若是你能再多讀些書,便該明白,在東荒國的歷史中,‘李’姓,本就是由‘拓跋’衍生而出的姓氏。”

    三千年前,一位名爲拓跋木的年輕人,爲了尋覓大道,來到了白玉山下,化姓爲李,因心中尋道,便以‘道’爲名,但他不敢妄言大道,只敢以‘小道’之稱,這便是‘李小道’名字的由來,這也是拓跋一姓衍生出李姓的緣由所在。

    聽了這話,南宮路凡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山腳下。

    在田野裏揮舞鋤頭的拓跋木,覺着有些累,便以肘抵在鋤頭上,歇了一會兒。

    他的目光,始終凝視着一個方向。

    這個方向,是龍潭的入口所在,也是拓跋木留在人家的棺槨所在。

    一位手握短簫、腰佩雙劍的紅裙女子,立於拓跋木的棺槨前,恭恭敬敬的行了叩拜大禮。

    拓跋渠擦了擦額頭滲出的細密汗水,搖頭失笑,真是一位謙遜有禮的小姑娘,看來......這聽雨軒的入世弟子,與聽雨軒那位脾氣暴烈的雲櫻姑娘,倒是一點兒也不像。

    不過,這小姑娘衣裙如此單薄,怎麼就走入了龍潭,那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即便天順高手走入,都會覺着寒冷無比,難以忍受。

    想了一會兒,拓跋木輕輕撫須,拔下一根微微泛白的鬍鬚,往龍潭的方向,輕輕一丟。

    ‘嘩啦——’

    像是九天之水倒泄,恐怖的生機剎那席捲。

    千里之外,龍潭入口。

    王安琪剛行了一禮,身上便有了晶瑩冰粒,顆顆分明,像是薄雪。

    她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徹骨寒意,冷的打顫,只好依靠石柱坐下,蜷縮起來,兩隻手搓了又搓,哈出一口熱氣,卻又轉瞬結冰。

    可就在她蜷縮起手腳的那一刻。

    有一股極爲濃郁的生機猛烈涌入巖洞內,像是春風忽來,轉瞬間,整座巖洞的冰雪悄然消融,花草無根綻放,更有清脆的雀鳴聲,嘰喳傳來。

    王安琪望着眼前這一幕,怔在原地。

    冷意皆散,四季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