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升的遙遠天幕,忽然劃過一道璀璨星芒。
一位面色淡漠的黑袍少年踏星而來,懸於半空,黑袍獵獵,白髮飄然。
王十九曾說,只要寧不凡遇着險情,喚他一聲,他聽得到。
看來......這常年行走於江湖、只會坑蒙拐騙的江湖騙子,倒還是有那麼幾句實誠話的。
他不僅來了,來的還這般快。
“天機閣的王小子,”
孫乾平淡掃了眼王十九,問道:“你......也要插手我九霄天之事?”
‘插手’二字,用的極好。
自不可知之地創立以來,村長便定下了‘天順地仙不可入世、長輩不可插手小輩之事’的規矩,按理說,只要寧不凡頭上頂着一個‘柳村入世弟子’的名頭,無論是金蟬亦或是孫乾都不會對寧不凡下手。
可是,規矩是死的,人卻是活的。
而智慧超絕的聰明人,往往能將死的、變成活的。
譬如——天機榜四、白若塵。
早在十一年前,一位名爲普度的三重天弟子(普智的師弟),尋到了白若塵,將白若塵拉攏到了身後,開始爲殺死寧鈺,佈下一個又一個殺局。
這時,寧鈺尚未走出柳村,而初入江湖、化名司涯的許洋,已經在一系列的‘巧合’中,遇見了白若塵。
許洋需要以司涯之名,創建一個能在日後幫助走出村子的寧鈺、走向聽雨軒尋找母親的江湖勢力。
白若塵需要江家的財力,以及龐大的人脈,當然,若是能夠掌控一個攬盡天下消息渠道的江湖勢力,自然更好。
於是,兩人一拍即合,西荊樓創立。
也是在這個時候,劍閣之主葉青玄、棋閣之主慕容雲畫,兩人在金蟬的蠱惑下,答應爲日後殺死寧鈺而效力。
於是,寧鈺尚未走出村子,大半個江湖,已經要殺他。
八年之後,天風國縉雲公主奉皇帝陛下之令,帶着寧立留下的血脈玉佩,尋求寧鈺出山。
許洋擔憂寧鈺安危,便暗中派出葉辰護衛縉雲公主,實際上,是在保護寧鈺。
在葉辰手中長劍的護衛之下,一路上衆多覬覦之人、無數要殺死寧鈺的江湖高手,不敢露出行跡。
寧鈺初臨萬京,卻被攪入奪嫡之爭。
與此同時,劍閣之主葉青玄在白若塵的安排下,借劍域開啓之事密信葉辰,欲借葉辰爲餌,引寧鈺至劍閣,殺之。
於是,葉辰身死,劍閣殺局——開始。
後面的事情,自然不必多說。
無論是劍閣亦或是棋閣對於寧鈺的殺意,皆是來自九霄天,所佈下的一道道殺局,皆是出自白若塵之手。
寧鈺這一路走來,很是艱難,幾乎舉步維艱,可他仍然憑藉極強的堅韌與果敢,一步步走至聽雨軒。
四分江湖,半入輪迴。
寧鈺的實力與勢力一步步壯大,這讓九霄天開始意識到,僅僅憑藉江湖之力,大概......無法殺死寧鈺。
還好,九霄天在很早之前,便準備了後手,便是——蕭晨。
蕭晨武道天賦絕佳,文武雙絕,豪邁仗義,行事常常率性而爲,本該是一代天驕,可惜......他的所有光芒皆被刑天遮掩。
蕭晨心中的不忿,皆被九霄天老祖宗孫乾看在眼裏。
於是,在某一日,蕭晨閒暇之時,翻看典籍,極爲‘巧合’的看到了一道融入紅塵仙三魂、以此登臨仙人之境的祕法。
蕭晨,怦然心動。
孫乾,平靜凝望。
於是,一場看似不合理、實則在預料之中的事情發生——蕭晨闖出九霄天,潛入北滄國皇宮,盜走龍息,成了九霄天的叛逆。
在這個時候。
孫乾若是要將蕭晨抓回去,只需要伸手落下便是,可他卻讓與更爲豪邁仗義的刑天,去追捕叛逆蕭晨。
刑天會放蕭晨一條生路,這是可以預見的事情。
事情,也確實如此發展。
直至......蕭晨走入天風國,偶然遇見寧不凡。
這世上,幾乎所有的偶然、巧合,其實都是上位者的佈局。
龍息與鳳髓之內,皆封印着紅塵仙一魂之力。
蕭晨身負龍息,寧鈺身負鳳髓,兩人自然會在龍息與鳳髓的牽引下,必然相遇。
兩人性情相投,屢次經歷江湖殺局,結下了深厚情誼。
始終坐於九霄天寶殿之上、平靜凝望的孫乾,終於輕笑出聲。
金蟬在白若塵的安排下,抓回叛逆蕭晨,這是九霄天的家務事,可寧鈺卻拼力阻攔,金蟬自然只能‘無可奈何’的對寧鈺出手。
寧鈺要殺九霄天的金蟬,身爲九霄天老祖宗的孫乾,只能‘無可奈何’的現身,滅殺寧鈺。
村長啊,我孫乾行事,可都是件件符合規矩,您......有何話說?
白髮佝僂的村長,此時正坐於白玉山頭,目光渾濁,沉默觀望,一言不發。
蕭晨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他這個九霄天的叛徒,其實是被老祖宗一手安排好的道路,他從來都不認爲自己是一枚棋子,可他早便被人捏在手心,落向棋盤,直至今日,終於發揮出了應有的效用。
這長達八年的算計,確實足夠精彩。
......
“老祖宗,您這一句話,說錯了兩件事兒。”
王十九略微挑眉,微微拱手,淡淡道:
“其一,早在一年之前,寧前輩便以天機令將我逐出天機閣,因此,我王十九雖有十九之名,卻早已不是天機閣的人。其二,我今日現身只爲護着寧鈺,對你們九霄天的什麼狗屁家事,那是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啊。”
其實,王十九從來都沒有與人講理的習慣。
在這個江湖裏,道理講來講去,終究還是要比拼拳頭大小,可面前的人,畢竟是護衛人間三千餘年的六位老祖宗之一,於是他只好秉持着晚輩之禮,多扯上兩句。
當然,他心中也清楚,這些話屁用沒有。
說完話後,王十九便將目光放在寧不凡身上,打量少許,又看向遠處失了雙臂、面色蒼白的金蟬,心中也將方纔發生的事情琢磨出了個大概。
寧不凡能將金蟬打成這般慘兮兮的模樣,雖說令王十九心中頗爲詫異,但寧不凡身上那身泛着寒芒的戰甲,更讓王十九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