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蟬聲且送陽西 >第961章 那年,那山(中)
    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夢裏若知身是客,四顧茫然。

    ......

    羨魚饒有興趣的盯着寧不凡看了又看,忽然問道:“寧鈺,你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寧不凡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但他知道,如果如實回話,必然會換來一頓毒打。

    這位姑娘脾氣不好,或者可以說——很差。

    沉默片刻後,寧不凡伸手指了指院外,說道:“山腳下......一處小村落。”

    雖然他忘了許多事情,但他依稀記得,在紅塵仙死去之後,六位天順地仙才創立了不可知之地,也就是說,在此時此刻,世上還沒有柳村。

    因此,他也只能含糊其辭。

    “小村落?”

    白玉山下,可沒有什麼小村落,距白玉山最近的村子,有足足七十餘里。

    羨魚目光略微狐疑,卻沒有刨根問底。

    她已經數十年沒有走下山,對人間的記憶有些模糊,或許......這寧鈺口中的小村子,是在這幾十年內新搬來的。

    其實,羨魚心中最好奇的並不是寧鈺的來處,而是寧鈺爲何能走入她的院子,她這院子裏,有着紅塵仙親手佈下的守拙大陣,尋常人可進不來。

    莫非,這蓬頭垢面的小子,竟是失傳已久的陣法一道的大修行者不成?

    想到這裏,羨魚來了興趣,拉着寧不凡一路走到院門前,指了指外面,“你再走一次,讓我瞧瞧你是怎麼破的陣。”

    寧不凡不明其意,目光茫然。

    羨魚也不客氣,奮力一腳便將寧不凡踹出院子,又眯眼笑着招了招手,“來,進來。”

    寧不凡不防之下,一個趔趄竟是摔了個狗啃泥,起身轉頭看去,正好瞧見羨魚斜倚門廊,含笑招手。

    似曾相識的一幕,在寧不凡心頭掀起層層漣漪。

    不知爲何,他心裏竟縈繞着淡淡的悵然與悲傷。

    按理說,面對羨魚如此無禮之舉,即便是泥人也得生出幾分火氣,但寧不凡卻沒有動怒,而是順從的點了點頭,看準門檻,輕輕一步便跨了過去,雲淡風輕。

    羨魚捂着嘴,燦若星辰的眸子,泛起異彩,驚歎不已,“寧鈺,你果然厲害,以我的眼力都沒有瞧出你是如何破的陣法。”

    “不對,你方纔破陣之時,分明沒有調用絲毫天地之力,莫非......你身上攜帶着傳說中萬法不侵的先天道種!?”

    “快拿出來,讓我好生瞧瞧!”

    在人族的神話傳說裏,很久很久以前,天地還沒有分開,宇宙混沌,有位巨人從黑暗中醒來,掄起大斧頭猛劈下去,便有了天地。

    之後,巨人力竭倒地,呼出的氣息化作四季的風雲,發出的聲音化作隆隆的雷聲,雙眼化作太陽和月亮,四肢化作東南西北四極,肌膚化作遼闊的土壤,血液化作奔流不息的江河,汗水成了雨露,毛髮化作草木植物,血肉化作萬族神靈,力量則化作世間的大道與法則,至於他的三魂與七魄,化作七枚先天道種。

    總歸,在探究世界起源的艱澀道路上,總會產生無數傳說與神話故事,而這個巨人開天的傳說,也只是其中一個神話故事罷了,只不過這個故事很好的解釋了許多無法證實的疑惑,這才被人熟知。

    無數年來,幾乎每一位大修行者,在追尋大自由的路上,都嘗試過尋找傳說中的‘先天道種’,結果便是,他們只能無功而返,但隨着越來越多的人去尋找,關於‘先天道種’的傳說,隨之傳入人間。

    有人說,只要融入先天道種,便可立地成仙,也有人說,不必融入道種,只要手握道種便能領悟三千大道,萬法不侵。

    當然,我們都知道,這些都是在扯淡,不要信。

    羨魚本身也不信這些以訛傳訛的神話傳說,但她親眼瞧見了寧不凡輕易走入大陣後,卻是將信將疑起來。

    她不由分說便伸出罪惡的小手,在寧不凡身上胡亂摸索,終於在費了一番功夫後,將寧不凡身上的物品搜刮殆盡。

    其實,就兩樣東西——一件小瓷瓶,一枚銅板兒。

    羨魚也不客氣,直接將銅板兒揣入懷裏,又扒開瓶塞,從裏面倒出了一枚泛着淡淡白光的小藥丸。

    清香撲鼻,不似凡物。

    瓷瓶裏,裝的是能夠延年益壽的‘太歲’神藥,銅板兒則是從拓跋渠手裏收回來的錨點。

    不過,這兩樣物品對寧不凡而言,早已沒有絲毫效用。

    羨魚望着掌心中泛着白光的清香藥丸,好奇問道:“這是什麼?”

    寧不凡想了一會兒,搖頭道:“不記得了。”

    可他話還沒說完,又被羨魚一腳踹出院子,啃了一嘴泥。

    羨魚目光狡黠,靦腆笑道:“你再進來,我瞧瞧?”

    寧不凡撐地起身,嘆了口氣,他算是看出來了,眼前這位古靈精怪的小姑娘,最是愛欺負老實人。

    甚至......連個傻子都不放過。

    說句實在話,寧不凡雖然忘了許多事情,但他只是有些茫然,並不是癡愚之輩,這纔來了多久,不僅被打的鼻青臉腫還被踹出來好幾次,爺不伺候了。

    想到這兒,寧不凡悶聲不言,抓起掉落在地上的清池劍便往外走。

    下山,必須得下山,這白玉山可真不是人待得地方。

    羨魚本是興致勃勃的要看寧不凡破陣,可沒想到,這小子起身後,竟然頭也不回的往溪畔方向走,心裏有些好笑——這悶葫蘆,性子還挺倔。

    終歸是拿了人家的東西,這話的意思是,羨魚拿走的太歲與銅板兒,沒想着要還給寧不凡,這拿人手短嘛,總是得態度好些。

    羨魚將太歲放入瓷瓶揣入懷裏,快步追趕,攔在寧不凡身前,“傻小子,咱們的話還沒說完呢,你這是往哪兒走啊?”

    寧不凡臉色頓黑,伸手將羨魚撥開,悶聲走上木橋。

    羨魚越發覺着此人有趣,捂嘴偷笑片刻,趕忙追着寧不凡一路往前走。

    小溪潺潺,山路蜿蜒。

    一人走,一人追,不知不覺便走入一片翠綠竹林,見到一座四角殘破涼亭。

    亭子裏,擺着一張桌案,案子上擺着一張玄墨棋盤,棋盤上黑白交織,琳良滿目。

    兩位年輕男子,一人紫袍、一人青袍,正在執子對弈。

    紫袍那人,金冠束髮,身形瘦削,面色凝重,眉頭緊鎖,目光緊緊盯着棋盤,他的手裏捏着一枚墨玉棋子,懸停半空,遲遲未動,似乎心中猶豫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