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成爲四國江湖的主子，能夠抵禦未來的敵人，他自然會不遺餘力的去收攏江湖勢力。
可，自從孫乾死後，整個人間便對寧不凡沒有敵意了，唯一能夠危及他性命的，便是半夏、王龜、葉靈秋這三位天順地仙了。
江湖之主有個屁用啊，人家天順高手一巴掌下來，半座江湖都沒了。
其實，從趙政說的這些話裏，寧不凡也能隱約猜出，司涯不遺餘力的將輪迴推上江湖之主的位置，實際上是爲了整合人間江湖武者的力量，而最大的可能便是，爲了應付未來降臨於人間的劫難。
這個時候，誰去當輪迴之主，人間真有劫難了，誰就得以身犯險領着人間的武者去玩命，也可能是去送命。
愛誰誰，反正他寧不凡是個沒這個興趣。
自個兒都身受重傷，不知道還能活多久，還在乎人間的安危，這不是他孃的腦子有病嘛！
張伯不是說了嗎，狗屁人間！
......
趙政望着寧不凡遠去的背影，重重嘆了口氣，旋即轉身離去。
他不明白，記憶裏那個風華絕代的寧先生，爲何會性情大變。他更不明白，時隔一年走入人間的寧先生，爲何會如此厭惡人間，是的，厭惡。
每一個遺忘了所有記憶的人，都像是被人間拋棄的可憐人。
如果趙政能夠體會，或許他便會明白了。
不過......這個世上，實在很難有感同身受這回事兒。
寧不凡坐在鏢車上，抱劍盤膝，閉目沉思。
忽然，拓跋蓉將小腦袋湊了過來，小心翼翼道：
“主人，我方纔偷聽......不是，我方纔不小心聽到了你們的對話。我覺着吧，這趙政雖然是個小王八蛋，但他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江南可沒啥好玩的，咱們還是去萬京吧。”
寧不凡睜開眸子，瞥了拓跋蓉一眼，淡淡道：“你是想讓我摻和江湖事，還是自己想去喫鳥肉呢？”
拓跋蓉露出兩顆虎牙，晃了晃寧不凡的手臂，撒嬌道：“鳥肉有什麼好摻和的，肯定是去喫江湖了。”
寧不凡嘆了口氣，將拓跋蓉的手撥開，看向一旁的宮雪，問道：“燕國江湖，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我的意思是說，燕十三與棋閣遇上了什麼麻煩？”
宮雪斟酌少許，回道：
“一年多前，燕十三與棋閣衆多一品高手便走入大燕國。我聽我爹說，燕十三起初的意思是要將整個大燕國的江湖勢力收復，卻不知爲何，只是將大學門剿滅，便放任觀星閣與知行門封山不出。”
“之後不久，據說是奉了天機榜首之令，棋閣收回了大多數的江湖高手，只留了幾十位江湖高手以燕十三爲首，可這些人手加上燕十三收攏的江湖人手，不足以鎮壓整座江湖。”
“他們用了約莫七八個月吧，才收復了半座江湖，而且，這半座江湖中，大多數勢力，還是心繫觀星閣與知行門。更有甚者，不少江湖武者，暗中聯合了始終靜默的天機門與乾坤門。”
寧不凡微微點頭，心中仍有些不解。
如果只是這些的話，憑藉燕十三的名望與手段，應是足以解決，可趙政爲何要說燕國局勢艱難？
這時，琳兒走上這輛鏢車，給幾人遞了些乾糧，笑道：“宮雪丫頭，你忘了一年前聖人降世的那件事情了嗎？”
“自然有，”琳兒盤膝坐下，拍了拍手，繼續道：
“聖人降世，儒家中興，算是給天下的讀書人推開了修行大門。宮雪丫頭，你初入江湖自然不知，這天下四國裏，唯有咱們燕國的讀書人是最多的，而這些讀書人，大多是知行門的先生。”
“即便不是知行門的先生，也是心向知行門。燕十三若要收復燕國江湖，勢必要剿滅或是鎮壓知行門，可讀書人都是心高氣傲之輩，哪裏會眼睜睜瞧着燕十三行事？”
“單是聖人降世的那一日，咱們燕國便涌出了十餘位一品巔峯的讀書人，比餘下三國加起來的儒修都要多。這整整一年下來，咱們燕國的儒家一品高手，便出了五十多位，其中知行門更是佔了一半以上，這已經足以與巔峯的三閣相提並論了。”
宮雪瞪大了眼，驚詫道：“莫非，燕十三與他麾下之人，已經無法在燕國站穩腳了！既然如此，爲何我爹還要咱們開闢天風國的商道？”
琳兒看了寧不凡一眼，然後說道：
“燕十三是何等人，那可是江湖榜二！江湖上的武者都知道，若是再給此人幾年，他必會跨入不惑上境。如此高手，誰敢輕易招惹？再說了，燕十三是爲輪迴效力，天機榜首的名頭在，誰敢對燕十三不敬？”
“雖說，如今燕十三已經無法與燕國的江湖勢力抗衡，但你爹早就瞧出了輪迴必將統一江湖的大勢，這纔不遺餘力的讓咱們開闢天風國的商道。大勢所趨，就像江河倒灌，咱們這些小人物，哪裏有資格去更易，順勢而爲，方爲存身之道。”
宮雪似懂非懂，茫然點頭。
寧不凡也終於想明白趙政所說的麻煩是什麼了。
這小子......估摸着是怕來日方長，想讓他這個天機榜首露個面，以此來震懾知行門與觀星閣，也有可能是司涯想盡快統一四國江湖，不願多費功夫。
當然，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燕國之前的江湖之主，是羨魚。
這位羨魚姑娘的輩分極大，知行門便是她一手創立，即便她死後，也蒙蔭了知行門，沒人知道，若是強行剿滅知行門，會不會引來天順高手的怒火，畢竟......村長死去之後，便沒有任何規矩可以管束這些天順高手了。
唯一能夠當着幾位天順高手的面出手的，便只有寧不凡了。
趙政的意思，是要讓寧不凡以輪迴之主的身份出面，以雷霆手段鎮壓四國江湖，可寧不凡始終不願表露態度，趙政便不好多說，只好讓寧不凡去一趟萬京，讓司涯來勸一勸他。
拐了一圈又一圈，最終還是回到原處。
琳兒望向寧不凡，問道：“寧先生，方纔政公子臨走前說的話，我也聽到了。您下一步......是要往北，還是要往東？”
寧不凡閉上眼，呼出口氣，“我不願摻和江湖事，自然是要去江南的。”
拓跋蓉聽出了寧不凡語氣有些鬆動，眼珠一轉，捧着小臉，賊兮兮的湊至寧不凡耳畔，壞笑道：“萬京城，有鳥肉喫，香得很！”
寧不凡伸了個懶腰，輕輕敲了下拓跋蓉的小腦袋，笑道：“那就去萬京。”
臺階再不好，也總是要走的。
趙政說的那句話，狠狠的戳入寧不凡的心頭——一切，皆是因你而起。
你犯了錯，你忘了，可這並不代表，你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