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蟬聲且送陽西 >第1005章 行俠仗義的年輕人(下)
    江湖上有句話是這麼說的——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

    遊俠兒的江湖夢裏,除了刀光劍影,還有除惡揚善,最好能遇見個什麼英雄救美的風流事兒。

    幾位魁梧的山賊,正要欺負一個柔弱的姑娘,這豈不是彰顯高手風範的最好時機?

    凡是有俠義心腸的遊俠兒遇見了,大抵都不會錯過此事。

    這一聲吼,恰好好處。

    一位戴着斗笠的黑袍男子,踏着輕緩的步子,從喧囂的塵土中走出——別問爲啥會塵土飛揚,那是他自個兒使勁跺腳踩出來的,不從喧囂的塵土中走出,如何彰顯他的高手風範?

    他的腰間繫着一壺酒,身後揹着一把古樸長劍。

    本以爲,那位被欺辱的年輕姑娘會哭喊着大俠救我,沒想到,這位姑娘只是隨意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繼續與山賊說話。

    幾位山賊也是纔回過神來,趕忙將手裏的金錠抵還給拓跋蓉,“受不得受不得......”

    拓跋蓉卻不肯收,使勁往他們懷裏塞,“沒事兒沒事兒。”

    這一幕,落在年輕遊俠兒的眼裏,卻是這羣無恥的山賊在搶奪年輕姑娘的財物。

    看來,是時候出手了。

    想到這兒,年輕遊俠兒冷哼一聲,輕輕躍起,身影隨風而動,化作疾影,掠過十餘丈,迎着三位山賊,便是輕飄一掌拍下,淡淡道:“敢在我獨孤......”

    拓跋蓉皺起眉頭,反手一巴掌拍在年輕遊俠兒的身上,‘嘭!’的一聲巨響,年輕遊俠兒像是被山嶽撞在胸口,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後面的話還沒說完,便像脫弦而出的利箭倒飛而去,砸斷了三四棵大樹後,轟然撞在崖壁。

    這下子,不用他跺腳,也算是塵土喧囂了。

    拓跋蓉瞥了眼崖壁方向,拍了拍手,回身看了眼三位目瞪口呆的山賊,問道:“這人誰啊,幹啥來的,你們認識?”

    三位山賊趕忙搖頭,“不熟不熟不熟。”

    “哦......好吧,”拓跋蓉點了點頭,說道:“這幾枚金錠你們就收下吧,沒啥事兒我得先走了,還得去山裏找人呢。”

    見她一掌便將人甩出幾十丈,如此兇猛,誰還敢攔她?

    這小丫頭若是進山,該擔心的是那羣豺狼虎豹纔對吧。

    拓跋蓉將行囊合上,挎在肩頭,正要走時,卻瞧見先前被一巴掌拍飛出去的人,又踉踉蹌蹌從碎石堆裏鑽出,頭上戴的斗笠早已破爛,露出了蒼白的面容,瞧着約莫是十八九歲的模樣,還是位年輕人。

    這位年輕遊俠兒抹去嘴角的血漬,緩緩平復氣息,大聲道:“放開那三個男人!”

    好傢伙,他瞧見拓跋蓉背上行囊,又將拓跋蓉當成山賊了。

    這已經不是缺心眼可以形容的了。

    三位魁梧漢子瞧見年輕遊俠兒的模樣,忽然愣了一下,這人......

    拓跋蓉回身望着這位遊俠兒,仔細打量了一番,心頭有些好笑,解釋道:“我可不是什麼山賊,我就是個過路的。”

    也不知道,這小子究竟是如何活到今日的?

    這實在是一個令人費解的問題,雖說這走入江湖的門檻越來越低,但像這種沒腦子的傢伙,早該死在旁人的刀劍之下才對。

    年輕遊俠兒掃了眼拓跋蓉,又看了眼立於拓跋蓉身側的三位扛刀男子,想了一會兒,大致瞧清局勢,知道是自己誤會了,於是便朝幾人微微拱手,然後扭頭就走,“告辭。”

    意氣風發的來,灰頭土臉的走。

    好一個行俠仗義的熱血豪俠啊。

    拓跋蓉搖了搖頭,倒也沒有奚落。

    “他名喚獨孤日天,是位二品武者,”領頭的那位山賊望着年輕遊俠兒的背影,輕聲開口道:“兩年前,此人自東荒國走出,在江湖裏嶄露頭角,一路橫行九千里,以一手自創劍招敗盡無數江湖高手,被稱作一品之下無敵之身。”

    “不錯,”另一位山賊面色凝重,接過話茬,“此人背劍,卻從不拔劍,而是以樹枝、柳條爲劍,單憑精妙劍招卻能敗盡各路劍道高手,雖然未入一品,卻比許多一品高手的名聲更大。”

    拓跋蓉來了興趣,問道:“那他......爲什麼不拔劍?”

    幾位山賊對視一眼,一直沒說話的山賊沉吟道:“他不拔劍,或許是因爲......他拔不出來。”

    拓跋蓉愣了一下,“這柄劍什麼來頭,還拔不出來?”

    賊首壓低嗓音,輕聲道:

    “據江湖傳言......獨孤日天揹着的那柄劍,是天機榜首寧鈺親手所贈,這柄劍名爲‘色慾’,曾在東荒國的江湖上,引起無數人的哄搶,因哄搶此劍而死的武者,起碼也有上千人。”

    “武陵郡有一戶富貴豪門,家主姓陳,據說......就是因爲陳家的二少爺瞧上了這柄劍,便被獨孤日天滅了滿門。全家老幼足足七十八口,皆是死於非命。如今,官府已然發出懸賞,說是能將獨孤日天抓獲歸案,便賞千兩黃金,這事兒......就發生在兩日前。”

    “我們能一眼便認出他,也是因爲昨日晌午城門處貼了懸賞令。江湖上都說禍事不及家人,可獨孤日天卻爲江湖上的事情,屠盡陳家七十八口人命,連不足歲的幼子也是活生生溺井而死,這事兒實在是令人憤慨。”

    說着說着,幾人竟還捶胸頓足起來,瞧那模樣,像是要衝上去將獨孤日天撕個粉碎,這副嫉惡如仇的姿態,誰敢說他們是劫道的山賊?

    拓跋蓉若有所思起來,先是看了眼安陽山的方向,猶豫了會兒,還是打算去尋獨孤日天。

    這倒不是因爲她瞧上了千兩黃金的懸賞,而是她想去看一看獨孤日天背在身後的那柄劍,當然......最大的目的,還是要去考較一番獨孤日天的爲人。

    主人既然將‘色慾’送給獨孤日天,便是有意栽培,這小子若當真是惡貫滿盈、草菅人命之流,拓跋蓉便順手將這廝拍死,免得讓這小子的惡名連累到主人頭上。

    涼月依枝。

    拓跋蓉推開一座破廟的大門,見到了一堆篝火。

    篝火前,有一個人,有一座墳。

    獨孤日天跪在墳前,瞧見拓跋蓉後,輕輕嘆了口氣,語氣有些落寞,“姑娘,來此何意?”

    拓跋蓉像是沒聽到這句話,一路走到墳前,指了指獨孤日天揹着的那柄劍,如實回道:“我想看看這柄劍。”

    獨孤日天飲了口酒,搖頭道:“今日之事,與你無關。”

    拓跋蓉也不嫌髒,圍着篝火坐下,沉吟道:

    “你說的今日之事......指的是寺廟外埋伏着的二十三位江湖武者?這二十三人裏,可是有四位一品劍修,他們都是來殺你的吧,你到底招惹了什麼禍事?”

    “我來的時候,認真想了一會兒......我覺着,你既然能活到今日,應該不是愚蠢之輩。至於,你半個時辰之前所做的那些魯莽之舉,大概是有意爲之,目的在於故意暴露身份,引人前來殺你。可我卻想不明白,你不過區區二品,怎麼敢與他們爲敵?”

    獨孤日天瞥了眼拓跋蓉,沉默良久,輕聲道:“是他們......要與我爲敵。”

    君子無罪,懷璧其罪。

    區區二品,便敢揹負‘色慾’神劍,本身就是最大的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