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蟬聲且送陽西 >第1048章 懸壺濟世
    悟透三卷天書的寧立失算了,觀星明象的王十八也失算了,即便連手眼通天的幾位天順老祖宗,也沒有料到寧不凡在融入最後一魂前,會先將封印七種原罪的神劍摧毀。

    這是他們從來無法想象、也不敢去想象的事情。

    他們多年的謀劃,在這一刻,終於被徹底打亂。

    也是在這一刻,曾經立於白玉山之巔,心懷蒼生、守護人間的紅塵仙的身影,像雲煙般徐徐消散。

    可以預見的是,寧不凡在成功融入最後一魂之後,並不會成爲一位風華絕代的仙人,他只會成爲一位有着仙人實力的人,或許,他會繼續以紅塵仙的身份善待人間,亦或許......截然相反?

    而這個過程,在整座天下,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

    寧不凡沒有給人間選擇的權利,這很殘忍。

    但是,這麼多年來,人間也從來沒有給寧不凡選擇的權利。

    這很公平,不是嗎?

    沒有人能夠預料到,寧不凡在擁有了足以與天地比肩的實力後,會做出些什麼事情。

    真仙無暇,人心難料。

    ......

    暴怒、傲慢、嫉妒、貪婪、暴食、色慾、懶惰。

    一柄柄封印着原罪的神劍在寧不凡的手中,像是炊煙般緩緩飄散,他竟然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輕鬆與快意,似乎......某種禁錮在他身上的沉重枷鎖,被徹底解開。

    寧不凡兩手交叉抵在胸前,身子略微後仰,尋了個舒適的姿勢倚在巨大的王座,像是一尊來自遠古的霸道帝王。

    他微微偏轉目光,緩聲道:“試着殺死寧鈺,這是你們唯一的機會。”

    仙人殘魂泛着白如羊脂般的柔和光芒,如同吐信遊蛇般,繞着王座反覆流轉。

    三位天順老祖宗臉色鐵青,眸光閃爍,隱有悔意。

    他們自然知道寧不凡在說什麼,他們也知道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任何轉圜之法,即便是錯,也得一直錯下去。

    王龜輕輕嘆了口氣,探出一手,調用星力化作一條波瀾大河,盡頭直指仙人殘魂,似乎用出了某種精妙的祕法,將這縷殘魂牽引覆向寧不凡。

    葉靈秋點了點頭,身形微晃,兩指輕點虛空,大片濃郁劍意化作樊籠將整座祭壇包裹起來,掌心微旋,樊籠緩緩收縮,最終成爲一件包裹着王座的巨大蠶蛹。

    半夏將嘴角溢出的鮮血擦拭乾淨,輕輕抖動袖袍,千里劍域的天地之力,忽然凝結,即便是吹到一半的狂風,也停滯半空,無法妄動,順帶的,將所有大修行者窺伺的目光攔下。

    不得不說,天順高手的實力,還是極爲強橫的,尤其是這三位即將抵達壽限的蒼顏老人,每一位都有遠勝天上仙人的實力。

    蠶蛹之內,寧不凡微微斂袖,緩緩閉上眸子,呼吸平緩,悄然入睡。

    他會做一個好夢,而這個夢,大概會很長。

    ......

    與此同時,江湖也有變動。

    東荒國,拓跋家。

    南風腳步匆匆,未經通報便闖入拓跋渠的臥房。

    拓跋渠盤膝坐於牀榻,低眉望着雙膝上擺着的那件正在緩緩飄散的劍鞘,聽到動靜,轉頭看了眼,見是南風,便收回目光,問道:“何事?”

    南風放緩腳步,回道:“主子,政公子有令,棋閣各司主即刻入蜀。”

    拓跋渠想了一會兒,沉吟道:“看來,是寧先生重入江湖了。難怪......”

    江湖平靜近十年,未見動亂,此時如此事急,怕也只能是寧先生重入江湖。

    他方纔還在想,寧先生贈予他的佩劍爲何會莫名消散,眼下看來,大概與寧先生有着莫大幹系。

    想到這裏,拓跋渠下意識望了眼南風的腰間,那兒本來也該繫着一柄晦暗長劍。

    南風解釋道:“半柱香前,莫名出鞘,後來,連帶劍鞘也都消散了,與主子的佩劍如出一轍,我猜......天下恐有鉅變。”

    拓跋渠琢磨片刻,忽然問道:“你距不惑,還差幾步?”

    南風愣神,旋即苦笑道:

    “諸葛軒逸與聞人雨澤都半步了,我還差足足一步,倒是有些跌面,倘若江湖俠客榜此時更換名單,我得落在他們後頭。八、九年前......燕十三破境之時,我伴在一旁,我與他同爲劍修,不免被清水劍意影響了心境。我要入不惑,起碼還得靜心修行數載。”

    拓跋渠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入蜀之行你便不必去了,留守棋閣,靜心修行,儘快走入不惑之境。”

    南風拱手,“在下領命。”

    ......

    天風國,蜀郡。

    懸壺醫館。

    “陳子期,你怎麼來了?”

    已經長大成人的風語小姑娘,望着眼前這位不速之客,心頭隱有慌亂。

    十年前,這陳子期可是連哄帶騙,讓甲骨與司徒夢蝶隨着寧不凡一道走入萬京,結果......司徒夢蝶回來了,甲骨永遠留在了萬京。

    這事兒風語聽說過後,傷心了好一陣子,從那以後,便認定陳子期不是什麼好東西。

    陳子期咧嘴一笑,像個潑皮無賴一般倚在櫃檯,問道:“寧鈺給你的佩劍呢?”

    風語撓了撓頭,老實回道:“走了。”

    陳子期一愣,“啊?”

    風語兩手比劃一下,“飛走了。”

    陳子期回身看了眼藍喬,收回目光後,沉吟道:“讓司徒夢蝶出來見我。”

    風語下意識‘哦’了一聲,往廊道走去,剛走了兩步掀開帷幔,卻忽然回過神來,警惕問道:“你......你找夢蝶姐姐做什麼?”

    陳子期沒好氣道:“小丫頭片子哪來這麼多事兒,趕緊去,小心我放狗咬你。”

    風語聞言嚇了一跳,逃似的小跑逃離此地。

    陳子期百無聊賴,走到櫃檯左翻右翻,這時候,恰好來了位要治傷的男子,腰間佩刀,捂着左肩,血肉翻卷,像是被砍了一刀。

    “大夫,我......”

    “滾蛋!”

    男子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啊?”

    陳子期擺了擺手,語重心長道:

    “我小時候被吊在樹上用鞭子抽一下午都沒哭喊一聲,你們這羣混江湖的人,真是軟骨頭。讓你滾蛋是爲你好,懂嗎?誰砍你,你應該想着趕緊砍回去,屁大點兒小傷,找什麼大夫啊,就算遭人砍死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怕甚!”

    男子琢磨了一會兒,覺着這話有似乎點兒道理,一把抽出腰間長刀,氣勢洶洶往街頭衝去。

    藍喬捂着嘴,瞪大了眼,半晌沒說出話。

    懸壺濟世陳子期,你果然是人間罕見的神醫。

    半晌後,風語帶着司徒夢蝶回來,隨口問了一句,“陳大哥,方纔我出去的時候,有沒有傷患前來尋醫?”

    陳子期趕忙搖頭,兩手一攤,作無辜狀,“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