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手將神族埋葬的人昊,威望也隨之攀至頂峯,萬族生靈無不奉其爲主。
這個時候,人昊有兩個選擇。
第一個選擇,是拿着劍抹了脖子,只要將世上最後一位正神殺死,便能徹底斷絕神族修行之路。
第二個選擇,是順從天道之意,摒棄自身七宗原罪,以天道行走之身的姿態,鎮守人間萬萬年。
在天道看來,神族貪且無度,血脈之力又過於孱弱,因此纔會萌生出掠奪天地之力的念頭,人昊雖然身負救世之功,卻是神族血脈,若要成爲鎮守人間的護道者,必須摒棄自身罪孽,成爲悲憫天下的地上天人。
“此世唯有神族可以踏入修行之路,你若願意成爲地上天人,爲我治世人間,我方能安心留下神族血脈。”
這話的意思,有些隱晦。
天道這麼多年來,好不容易纔忽悠了個這麼強的打手,自然不願輕易撒手,這往後的漫長歲月,若是人昊能夠替它鎮守人間,它自可高枕無憂。
若是人昊不願意鎮守人間,便只能領死,因爲他是神族最後一位正神,若是人昊不願領死,天道只能設法殺死人昊,再將遺留在人間的神族血脈徹底抹除。
這次談話過後。
人昊創立了一處神域(後世的劍域),又在神域最深處開闢了一座巨大的青銅宮殿,唯有效忠於人昊的萬族生靈的族長,纔有資格落座。
這方神域,便是往後無數年間,統御人間之地。
宮殿中央,靜靜的矗立着一處祭壇,以七層白玉石階銜接。
人昊將自身七宗原罪熔鑄成七柄神劍,插入每一層石階,又將仙人劍擺在王座之頂,以天人之力鎮壓七宗原罪。
相對於與天道反目,人昊更願意與天道聯手治世。
這倒不是他懼怕天道,而是他覺着,天道說的話實乃人間大義,極有道理......行了,咱也不整這些虛頭巴腦的,什麼大義道理啊,那都是狗屁,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爲天道掌握着世間生靈的真靈印記,譬如,人昊的母親——白虎的真靈印記。
很快,白虎轉世,成爲了血脈高貴的冰霜巨龍一族。
人昊親自將幼龍帶入宮殿,悉心照料。
如果故事到了這裏結束,大概是一個很圓滿的結局,很可惜,故事還在繼續。
正神盜竊天地之力,壽與天齊,可以活到地老天荒,但追隨於他的萬族生靈,卻有各自壽限,僅僅過去一萬年,熙攘的宮殿,便空了大半,五萬年過去,人昊的身旁,便只餘下萬靈之主與冰霜巨龍,他時而獨坐王座,輕聲嘆息,時而走入人間,平靜凝望。
十萬年過去,人昊終於孑然一身。
“主人,永生太過殘忍,我們想永遠陪着您。”
這是萬靈之主與冰霜巨龍抵達壽限之前所說的話,它們不願轉世。事實上,它們這兩族壽限雖然悠長,但血脈太過稀薄,後代幾近枯竭,即便轉世,也只能去做別的種族,對於它們而言,是自賤身份。
在得到天道允諾之後,人昊將這兩位陪了他十萬年的老夥計化作兩枚神果,放置王座兩端。
他越來越孤獨,越來越沉默。
萬族生靈的爭鬥,是必然之事,爭鬥便有死傷,血脈頹弱的種族被滅族,也是常有之事。
生靈的爭鬥,天道不會插手,人昊更不會插手,只有某一種生靈被滅絕之時,他纔會默默的拾起這個種族最後的血脈之力,將其放入神域,以神樹滋養,化作果實,也算是留下一份念想。
血脈純粹的萬族生靈盡皆覆滅,留在塵世的,只有它們血脈極其駁雜的後代,它們的力量,也越來越弱小,遠遠無法與先祖相提並論。
而弱小的靈猿一族,卻不可思議的延續了下來,他們已經成爲最古老的生靈,可他們的血脈之力過於弱小,不得不供奉各種兇獸爲神靈,更在族羣聚集之地以兇獸作圖騰。
這個時代的靈猿一族,傳承的文明幾經斷層,早已遺忘了曾經無比輝煌的神族之名,因其行事過於愚昧,也被後世稱之爲——荒人。
他們奉兇獸爲神靈,兇獸則將他們當作肉食圈養。
這一切,人昊看在眼裏,心中輕輕嘆息。
荒人雖愚昧,早晚會明悟,他們無法憑藉血脈之力活下去,也無法奪得兇獸的血脈,他們唯一的選擇,便是——盜取天地之力。
如果人昊此時不插手,這些荒人必定又會在屈辱與愚昧之中,重新走上神族曾經走過的道路,這樣不好,很不好。
“與其掠奪天地,不如融入天地,如果......荒人能夠走上一條全新的修行之路,或許便不會成爲天地的蛀蟲。”
於是,人間忽然出現一座山。
山上,有一位白衣年輕男子。
在命運權柄的加持下,一些與族人走散的荒人,見到了這座山,見到了山上的年輕人。
年輕人舉手投足之間,有無上神力。
荒人痛哭流涕,俯首求學。
於是,人昊創立一套全新的修行體系——三品地坤、二品聞道、一品入脈、超品不惑上。
人昊盤膝於地,諄諄教導,“不惑上境,乃修道之終極,你等若是能夠走入不惑之境,舉手投足便可凌御天地,遨遊四海。”
天道看着這一幕,始終沉默。
寧不凡也看着這一幕,輕緩搖頭。
人昊的想法很好,但是,他似乎忘了,神族——貪且無度。
荒人受道之後欣喜若狂,有天賦的族人很快便抵達了不惑上境,但是,他們猛然發現,不惑上境......竟然無法長生。
那座山,山上的人,可是長生久視!
既然,山上的人可以長生,那麼......我們爲什麼不能走上那座山,我們爲什麼不能成爲山上的人,成爲——仙人!
從這一刻,人昊被尊奉爲紅塵仙,被尊奉爲——祂。
天順之境的出現,是追尋長生久視的必然。
天順武者奉自身爲天道,仍然是以掠奪天地之力,雖然遠弱於正神,但也會盜竊天道權柄,自然會觸怒天道。
只要有足夠多的天順武者的出現,這座天地仍然會像當初一般,漸漸走向崩毀。
但是,這件事情,人昊是不知情的。
因爲,他在傳道於荒人之後,便飛上了天,與太陽肩並肩。
當然是字面意思。
人昊伸手抓在虛空,撕裂天門,輕輕一步跨入,面見天道。
在輝煌無比的金光映射下。
人昊以不可置疑的語氣說道:“我很早便知道,這個世間的一切,皆是虛假。所以......放我出去!”
這一句話,不僅震驚了天道,更讓旁觀的寧不凡心神震顫。
原來,這一切的矛盾,竟然出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