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擁有真仙實力的寧不凡,並不可怕。
一個對於人間有着深深厭惡且擁有真仙實力的寧不凡,纔算可怕。
倘若,寧不凡在融入三魂之後,欲對人間落劍,這可沒人攔得住,更何況......還有個一心要蠱惑寧不凡的王二十。
要破此局,還是得從最簡單的方面入手——錨點。
寧不凡最在乎的人是王安琪,隨着王安琪的身死道消,寧不凡的所有情感,便只能寄託於寧小小身上。
在幾位天順老祖宗誠惶誠恐、人間的大修行者心神膽顫的時候,狗哥選擇了最簡單的方法,去到聽雨軒,將寧小小接出來,帶到寧不凡的眼前。
其實,它也並不認爲憑藉寧不凡的智慧會受天道矇蔽,但凡事總怕個萬一。
萬一,那時的寧不凡,已經殺紅了眼呢?
即便殺紅了眼,只要將寧不凡的錨點帶來,他總是能想起自個兒還是地上的人。
世間萬物,總是有兩面的,即便是罪惡滔天的人,心中也會藏着善意。
寧小小可以喚醒寧不凡的人性,那麼......這便是最簡單也是最實用的破局之法。
數日前,石中村,陳子期見狗哥不吭不響的離去,也沒有阻攔,他與狗哥心意相通,自然知道彼此該去做些什麼事情。
他將天地棋盤交給寧不凡,它將寧小小帶出聽雨軒。
至於那幾位愚蠢的天順地仙,他們算個屁啊,啥都不懂的老頑固,張口閉口就是仁義道德,可仁義道德頂個屁用,連事情的關節要害都抓不住,要是將人間的安危寄託於他們身上,人間早就隔了個屁了。
這數千年來,也就村長才配得上‘人間護道者’這幾個字。
......
寧不凡緩緩起身,走過一層層佈滿灰燼的石階,一直走到大黃狗身前,他看着與王安琪輪廓有幾分相似的寧小小,忽然覺着眼眶有些溼潤,趕忙以劍意驅散水霧,故作冷淡道:“你怎麼來了?”
說完話後,他的心裏又有些失悔,暗暗責怪自己怎麼這般冷漠。
他這張三寸不爛之舌,似乎無法將父親的角色該說的話說出來,顯得很是笨拙。
寧小小望着眼前這位滄桑老邁、雙眸血紅的男人,不由得心生敬畏,輕輕拽了下雲瀟瀟的裙襬。
雲瀟瀟摸了摸寧小小的頭,柔聲道:“去吧。”
寧小小乖巧點頭,怯生生走到寧不凡身旁,問道:“爹爹,我......我孃親呢?”
此言一出,整座宮殿瞬間陷入寂靜,沒有任何人敢發出任何聲音,即便是對王二十左右開弓不斷狠扇巴掌的葉靈秋,也停住了手中的動作。
“你娘......”
寧不凡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想了很久,才說道:
“幾年前,我做錯了一件事,你娘生了氣,然後......她就丟下我,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寧小小似乎有些失望,但她很好的掩飾了情緒,殷切問道:“孃親什麼時候回來?”
寧不凡牽起寧小小的手,往宮殿外走去,邊走邊說,“這個嘛......不太好說,你娘氣性小,她什麼時候消了氣,就會回來了。不過,我當年做錯的事情太嚴重了,她大概要很長時間,纔會原諒我。”
“爹爹,你做錯了什麼事情啊?”
“你娘做了一碗粥,我不小心把它打碎了。”
“啊?不會吧,孃親也太小氣了,這都能生氣?”
“是啊,不然怎麼會丟下咱們父女倆?”
“等孃親回來,我肯定要好好說說她,都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還爲這點兒小事兒置氣?”
兩人漸行漸遠,背影狹且長。
大黃狗望着兩人的背影,若有所思道:“雲姑娘,小小若是知道真相,該怎麼辦?若是又哭又鬧,難保......”
雲瀟瀟沉默了很久,說道:“小小三歲的時候,就知道她娘不在了,沒哭沒鬧,只是問了些她爹的事情......她比她娘更懂事。”
大黃狗驀然回眸,看着雲瀟瀟。
雲瀟瀟輕輕頷首,“小小失去了孃親,不能再失去父親。”
大黃狗心中漸漸泛起細微漣漪,輕聲感慨道:“真是個好孩子。”
......
劍域之外,人頭攢動,約莫四五十位江湖武者,有男有女。
寧不凡剛領着寧小小走出石門。
一大羣江湖武者神態恭敬,跪地叩首,齊聲道:“請寧先生提領輪迴,統率江湖!”
他們的身份可不簡單,皆是各個宗門的緊要人物,任何一人單拎出來,都是聞名江湖的人物——劍閣九位峯主、棋閣六位司主、天魔門正副門主、觀星閣十三位紅衣大裁司、知行門位十九位當世大儒,餘下的,除了幾位西荊樓與未湖樓的人外,皆是輪迴之人。
領頭人,正是當代輪迴之主趙政。
他一襲黑袍,恭敬跪地,兩手捧着清池劍,高高奉上,朗聲道:“寧先生重入江湖,實乃江湖之幸,輪迴之幸!”
寧不凡並未接過話茬,而是極爲清冷的掃了眼這羣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最終將目光放在一位年輕的女子身上。
這位女子,身着紅裙,薄翼紅裙。
寧不凡將寧小小抱起,緩緩走到這位跪在地上的紅裙女子身邊,低眉發問,“你是何人?”
紅裙女子心頭慌亂,目光有些躲閃,結結巴巴道:“回......回寧先生,妾身名爲南宮雲柔,是......是棋閣醉夢司主。”
一旁的拓跋渠接過話茬,“寧先生有所不知,南宮路凡早年便已然退隱,之後便是南宮雲柔接管了醉夢司。”
寧不凡點了點頭,望着南宮雲柔,繼續問道:“我記着......棋閣司主服飾,皆以紫袍示人,你今日爲何要身着紅裙?”
南宮雲柔身子微顫,“我,我......”
她的一顆心幾乎跳到嗓子眼,遲遲無法做出迴應。
這番動靜,自然引起多人側目。
其實,這件事情很簡單,寧先生重入江湖,王姑娘沒有伴在身側,很多猜測便傳入江湖。許多女子便起了攀附心思,南宮雲柔自忖容貌秀美,想以薄翼紅裙博得寧先生歡心。
這般玲瓏心思,或許唯有女子和當事人才能看破。
寧不凡伸出一手,輕輕挑起南宮雲柔的下頜,“我既然退隱,便不會過問江湖事,輪迴的事情,皆由趙政決定。但是,從今日起,從此刻起,行走江湖的女子,不許再穿紅裙。”
他猩紅的眸子,泛起森然殺意,長久印刻在每一位江湖人的心裏,令人不寒而慄。
若非寧小小在場,寧不凡定要將南宮雲柔扒皮抽筋。
他拼命想要忘記卻忘不了的事情,爲什麼......總有人有意無意的提及?
......
寧不凡走後,劍域外面跪着的幾十位江湖武者,面面相覷。
沒有人知道,爲什麼寧先生要下這麼一道古怪的命令。
這道命令,太過霸道,太過無理,但是,沒有任何人膽敢質疑與違抗。
——蒼天薄倖王安琪,天下女子不紅衣。